温酒无奈的笑了笑,压下几个小侍女想要同心的心思,“莫要闹了,走的时候记得管好门窗。”
……
万华寺。
大晏崇尚佛道,大大小小的寺庙数以万计,而这万华寺历经数百年,有皇族供奉,佛塑金身,更是香火鼎盛。
温酒到的时候,两个小僧弥正准备关门。
她上前道:“我想进去坐一会儿,添个香火,请两位小师父行个方便。”
到了年节,家家户户都忙着共享天伦之乐,像她这般在小年夜跑来寺庙说要坐一会儿的人,真真叫小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在这帝京城里奇人怪事多了去了,小僧弥开门放行,其中一个带着她往里走,一边道:“师兄们都吃斋饭去啦,我……”
温酒道了声谢,“小师父自便。”
两个小僧弥道了声“阿弥陀佛”,飞似得穿过了廊下。
这世上有那么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他们来上香,并是求佛什么,只是找个宁静的地方,求个片刻心安。
温酒进大殿,给佛祖点了一炷香。
她拜倒在莲花台下,闭上眼久久无言,也没有起身。
原以为自己重活一世可以挽回许多,却到底争不过天意弄人。
醒来的那一日失了女子最重要的贞洁,毫不容易改变了命运,遇到了五公子那样好的人,她以为这辈子能好过些,有足够的时间去改变那些事。
屠城之祸却提前了半年,一场好梦惊破,她还是没能保住至亲,谢琦的尸身至今都下落不明……
大殿里悄然无声,只有她一个人。
安静的只有风吹帘动,满室檀香萦绕。
温酒想到这两辈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万贯家财,千种情仇,都如同镜花水月一般。
一时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真切的活着。
亦或许,只是一场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少夫人想求什么?”清朗出尘的男声从殿外传来,“或许贫僧可以为你开解一二。”
温酒起身,回头时,一身白色僧袍的应无求就已经到了面前。
“大师。”
她开口,才发生自己声音暗哑,含糊不清。
应无求却接过了她手里燃了一半的香,插入坛中。
这人生来便带着一股子让人凝神静气的淡然出尘,即便站在你面前什么都不说,也会让人无端平静下来。
温酒起身,看着眼前的白衣僧者,“我想用我十年寿命,换一人回来,大师可能帮我?”
“为何是十年?”应无求不解:“那些善男信女张口就是三十年五十年的。”
他忽然笑了,“少夫人这个,未免不够大气。”
温酒怀疑自己眼花,人人都说无求大师天生是佛骨慈悲心,可眼前这位居然会调侃人,瞬间就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她没说话。
按照前世来算,她只能活到二十九岁,抵去十年给谢琦,也就差不多了。
应无求清了清嗓子,“生死有命,该活着的人死不了,该死的人也活不成。少夫人看开些,人生于世间本就苦痛良多,若是再困心于笼,如何能自在?”
温酒面上没什么表情,朝他鞠了个躬,“谢大师开解。”
“少夫人不必谢我。”应无求道:“其实是贫僧有事相求。”
“什么?”
温酒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本来就有些奇怪,应无求虽然是万华寺的,可那些王公贵族们求见也见不着,怎么她一来,这大师就出现了?
应无求道:“贫僧想给谢将军讲几次经。”
温酒:“……”
一次都要命了,你还想几次!
“这事并不急,少夫人可以慢慢想。”应无求道:“若是谢将军实在不肯答应,少夫人把他灌醉了或者打晕了,绑到万华寺来,也是可行的。”
温酒震惊的眼睛都睁大了:“大师……你今天是不是发热了?”
第150章 三公子来了
应无求道:“贫僧很好。倒是谢将军,他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怕是有损福报。”
温酒抿了抿唇。
谢珩日后一手遮天的模样,她是见过的。
从前无知的跟着人云亦云,唾骂着奸佞邪臣,如今想起那人面上半点也不在乎的模样,难免心生悔意,还有几分道不明的……心疼。
正说着话。
殿下的小和尚跑了过来,“大、大公主……”
刚才还淡然出尘的无求大师脸色瞬间就僵了僵,转头同温酒道:“少夫人且随意,贫僧先回去做晚课了。”
说完,这人就从佛像后面走了。
温酒:来的是大公主,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跑这么快做什么?
来报信的小和尚大约是个小结巴,半天也没把一句话说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应无求走远。
他摸着小光头自言自语道:“大公主身上的侍女来请谢家少夫人过去,同你没关系啊……师兄。”
温酒闻言,哑然失笑,不由得问道:“来找我的?”
“阿弥陀佛,正是正是。”那小和尚也不结巴了,同她道:“女施主可要过去?”
温酒点点头,走到门口,殿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风越发的冷,寺庙里的香火气浓重,也盖住不天寒地冻。
温酒把一叠手抄的经书扔进火炉里,一壶酒,浇了大半在地上,做完这些,站在原地,看了片刻的夜空。
那小和尚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等着。
人世诸多苦,说不出口,也哭不出泪,唯有活着而已。
温酒转身,“走吧。”
小和尚带着温酒上了钟鼓楼。
赵静怡披着狐裘,一个人站在栏杆前,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凉意。
“公主。”
温酒上前问了声安。
这位大公主是个奇人。
生在人人艳羡的金玉堆里,却偏偏行事出格,醉倒美男堆里,你说她放荡风流吧,偏偏她又爱这檀香佛音,叫人看不透。
“这么个日子,你来着做什么?”赵静怡笑着问她。
“许是到了年节,这两天总是梦到我父母阿娘,故地迢迢,怕烧了纸钱他们在地下收不到,便想着来万华寺借个火。”温酒的声音有些不太自然,手撑在柱子上,眼睛不敢往下看。
原本以为怕高这毛病已经好了,可夜里到了这种至高处却总觉得喘不过气来,面色也隐隐有些发白。
“几天不见,你这样怕本宫作甚?”
赵静怡把拉过了她撑在柱子上的手,不由笑道:“你放心,即便是这样的冷天,本宫也不会吃你取暖的。”
温酒转身,目光定在大钟上,“公主见笑了,我自小有些怕高,尤其是这种年月已久……”
赵静怡笑道:“你从前摔过?”
温酒没说话。
上辈子摔死的算吗?
“我也摔过的。”赵静怡的手轻轻敲在栏杆上,“那时候年纪小,觉着人活着这样苦,为何还要在世间苦苦挣扎?我那时候就站在这,刚跳下去那个冤家就出现了……”
大公主看着温酒面露惊诧,不由大笑,笑的眼中有了水光浮动,“我如今想想,还不如那个时候就死了干净。温酒,会怕也是件好事,至少还想好好的活着,世间大多数人都只是行尸走肉。活着没什么用处,死了也没人记得。”
许是夜沉风冷,温酒看不清赵静怡面前的表情,却听得满身的寒毛倒竖,心也透着凉意。
“高处风大,公主若是无事,还是到下面找个地儿品茶宁神的好,这地方忒冷。”她把袖子拢在手里,转身就要往下走。
赵静怡笑道:“站的高,才看的远。你这般怕事,谢珩不在,夜里怎么睡得着?”
温酒脚步一顿,回眸看她,低声问道:“公主,你站在这吹风,真的不冷吗?”
即便的事看的再远,也没必要在这种日子,跑来受这种罪吧?
“你这人就是不知道讨人喜欢。”
赵静怡轻叹了一声,同她一道往下走。
温酒不是没有好奇心的人,只是这两辈子下来,深知少说话的好处,秘密知道的太多容易死得早。
不该知道的事就别去问。
就像赵静怡也不问她一个人来万华寺做什么一样。
赵静怡带着温酒进了南院,宫人们已经备下了香茶糕点,在万华寺犹如在自家后花园一般自在。
热茶入喉,温酒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些,整个人也缓了过来,“公主是准备在这小住?”
赵静怡说:“嗯,本宫倒要看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
“公主说的是……无求大师?”
真不是温酒想问,实在是这事过分离奇。
就应无求一听到大公主三个字就跑的架势,实在不太像他那些信众口中所说的圣僧。
“嗯。”
赵静怡承认的爽快。
温酒忍不住问她:“无求大师可是得罪过公主?”
这得是多大的仇大多的怨,应无求才能怕她怕成这样啊!
“你怨谢五吗?”
大公主却忽然话锋一转,“你这般年纪就成了寡妇,连个孩子也没有,府里头还尽是些风华正好的少年郎。你想起谢五的时候,会不会怨他走的这般早?误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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