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成?”林向晚对这个数字感到震惊。
“是。”刘萤眉心深锁,“本来这些事早就该上报解决,可卑职每年都往卫所递了折子,每年都杳无回音。”
当然不会有。
朝廷重文轻武长达数年,时至如今,军士已与平民无异,这些人又怎能盼来朝廷的补助呢。
“先让装备齐全的跟着,其余人垫后罢。”林向晚烦躁地扯了扯紧束的领口,没想到还没上路,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看来,她还是将事态看得太过简单。
刘萤领了命,吩咐将士们整队前行。
自京畿北上,路过的多是山地丘陵,北地严寒,多处覆雪,山路极不好走。
她们要赶长路,马匹便很是损耗,经济又难以维持日换一马,这行程又不得不耽搁许多。
第一夜,林向晚等人尽力赶至峡州,在一处尚算平坦的坡地上驻扎下来。
“此地背风,吩咐将士们于此地扎营,山上虽无草木扎根,岩石够硬,应是安全无虞。不过还是让人轮班值守,军中人多,不得不谨慎些。”
刘萤愣愣听着,没想到林向晚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娃,还懂得仔细分辨这些,对她顿生不少好感。
林向晚作为主将,她的营帐理应排在众兵之间,最为保守安全,且暖和。
然这一路有些许水土不服的军士,勉强跟着大部队走到这里已是十分辛苦,林向晚便让人将她们的营帐布置在自己那里,她换别处去睡,又叫人熬了新鲜的菜汤米糊。
“今晚大家都将就些。”林向晚高声道,“长途跋涉不宜过量食肉糜,否则明日水土不服者又会新增一批,我已嘱咐军医煮了驱寒治头痛的汤药,吃过饭后尔等可服少量早做预防。”
营中军士见她安排得这样妥当,简直与林纾将军同行无异,因林向晚年纪轻而忐忑犹疑的人渐有了不少安心。
见周边杂事安排妥当,林向晚才回了自己的营帐。
此次匈奴事小,何况匈奴人本就因内部争斗而牵连大梁城池,想来平乱亦要不了多久。
但林向晚一直眉头直跳,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她的床不算硬,林向晚并非娇生惯养的人,什么地方都能凑合。
可她在那张软席上左躺右躺,始终无法入眠。
这地方哪里有云宸的怀里温暖......她没头没脑地想。
以往每次睡前,云宸都会轻柔地亲一亲她的额头,今晚没有人来亲她,如何能睡得着?
林向晚翻来覆去数十次,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幸亏应了云宸的话,将那男人给带上了。
不然往后这几夜要怎么过才是......
应是认床罢?林向晚皱着眉给自己寻着别的借口。
也许是同人一起睡惯了,冷不丁剩了她一个人,有些不习惯而已。
就这样不知熬了多久,许是折腾过了子时,林向晚终于睡了过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林向晚年也二九,穿着一袭暗沉乌黑的骑衣,面色深沉地跪在将军府的主院里,瞧着似乎已跪了许久。
林向晚有些讶然,她并不记得什么时候被罚过跪,今世没有,前世亦是没有。
过了一会儿,林向晚看着她自己跪在那里,直到跪得她都觉得膝盖生疼,屋里才走出一人。
是她的母亲,林纾。
可母亲的表情很不高兴,皱着眉严声道:“林向晚,今我武将虽难成大器,但天下海晏河清不正是民心所向?你口口声声说你是重生而来,说陛下不君,诛杀了林家满门,可你妄图借外力挑起两国争端,便是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与陛下的做法又有何异?”
“两国征战,遭殃的是百姓!今日若不是我发现你胡作非为,黄州几百人的百姓就要因你而死!林向晚,若你所说的复仇是这样,那我林纾宁肯灭府。”
林向晚抬起了头,她目中凶光尽显,不满地盯着林纾冷笑:“怎么?我在母亲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不堪之人?既然如此,那我不妨告诉母亲,今日我为复仇,不光要杀尽那些边城百姓,我还要杀蔚王!杀昏君!她陈家能坐的天下,我林家有何坐不得!”
“你放肆!”林纾拿出一条蟒鞭,狠狠抽在林向晚身上。
那痛感似乎能被共情,熟睡在营中的林向晚骤然眉头紧蹙,全身颤了一下。
“你这个逆子!真是满口胡言疯疯癫癫!我就不该信你什么重生之言!”林纾气得两手颤抖,手中那条长鞭毫不留情地抽在林向晚身上。
然林向晚跪得笔直,躲也不躲,只是怨恨而嘲讽地盯着她的母亲。
“别再打了!”父亲明迟忽然从房中跑了出来,抱紧了跪在地上的林向晚,厉声道,“阿晚是我的孩子,你要把她打死吗?阿晚既说了没做,其中必然有别的误会,我们自己的女儿,你为何不信她?”
“你要我如何信?”林纾扔了鞭子,怒视明迟,“就因你纵溺女儿,当初劝我相信她重生的是你,如今她犯了错护她的又是你!明迟,你真是枉为人父!”
林向晚十分惊讶,不论何时,她从未见过母亲这样对父亲说话,她的母亲虽出身武将世家,不通风花雪月,可对父亲却始终是温柔而包容的。
今世重生,林向晚自己也看得分明,她的母亲父亲明明是真心相爱,可在这个梦境中,为何会这样?
然而,林向晚看见梦里的自己却早就见怪不怪般,只漠然看着双亲争吵。
怒骂了一阵无果,林纾扔下那父女二人走了。
明迟蹲在她的身前,给她轻轻擦着脸上的血迹,温言道:“我的乖女儿病了,不怕的,有爹爹在呢。”
林向晚登时觉得眼眶一热,心痛难忍,可她看见的那个自己还是冷着一张脸,扯出个不怎好看的笑容来,“是呀,我病了,我疯了!你们是不是都盼着我死了?”
“阿晚,你究竟在说什么?”明迟痛心地看着她,“我是你爹爹,我拿你当我的命,你怎么能对爹爹......”
“够了!”跪在地上的林向晚打开了明迟的手,皱着眉站起了身,“你平日不是不愿意碰我么?今日怎么贴得这么近?我看父亲还是守守夫德罢!”
真是混账!
林向晚气得浑身一抖,不满地看着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冷面女子,心道这好在是个梦,如若是真的,她自己都想给里面的林向晚一鞭子!
第54章 哨声 第二梦
这段情景宛如一场戏, 很快散成了无数个光影,沉没进黑暗里去。
那黑暗仿如一道会吸人的深渊,林向晚觉得浑身一沉, 突然醒了过来。
她颈侧浮着一层虚汗,心脏狂跳着, 如斯感觉, 就像回到当初在吹花小苑, 她刚重生的时候。
林向晚满心茫然,甚至忍不住下床到帐篷外看了一眼,确认这里就是峡州, 她的确是和将士们一起酣睡,才松了口气。
果然, 没有云宸在身旁, 她总会睡得不好。
现如今林向晚终于觉得, 不单是云宸需要她,她竟也很需要云宸。
此刻天色尚早, 伙房的炊兵还在睡觉,林向晚头脑清醒无比,索性不再睡了,反将米粮找出, 给军营的人熬粥。
她刚生好火,将米水入了锅,就见炊兵急急赶了过来, 直挺挺跪了下去, “将军恕罪!卑职起迟了。”
林向晚忍不住想,这地上这么硬,这女人的膝盖不知磕疼了没有, 她在梦里跪了一晚上,感觉膝盖好像到现在还疼呢。
“无事。”林向晚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做个早饭,让这人这样惶恐,赶紧抚慰道,“是我起早了,左右无事,就先弄了些。剩下的你来。”
那炊兵闻此,才松了口气,从林向晚手中接手过活计。
天色微明时,军中的将士都尽起了,得知这米粥竟是少将军亲手熬的,都十分受宠若惊。
林向晚不自然地笑了笑,只好道:“还好及时有人来,否则我的粥可能要糊了。”
她觉出自己的存在似乎让这些将士很不自然,便独自前往一处用饭。
待一碗粥见底时,有一身形纤瘦的女子前来找她。
“少将军。”那女子露出个憨笑,手里还捏着一个窝头,“卑职找您半天了,您怎么拿了一碗粥就走了?”
林向晚认出她是那个炊兵,笑道:“足够了,我早饭惯不多用。”
“今日又是一天行程,将军不吃饱怎么行?”那女子不由分说将窝头塞给她,道,“那边大家伙都吃好了,等将军好了,我们就上路。”
林向晚见她极是热情,忍不住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似是没想到林向晚会问她一个小小炊兵的姓名,眨了眨眼,老实道:“卑职姓何,名婵婵。”
“何婵婵?”林向晚轻笑一声,“昨晚水土不服者,痊愈了吗?”
何婵婵道:“好了大半,大家身子骨都不错,终年历练的底子俱在的,不是什么大事。”
林向晚这才放心,将手里的窝头收好,道:“那我们走吧。”
峡州多岩山,地势险峻,不过今日若行程快,傍晚她们可赶至凉泉,那里气候和缓,周围有城镇,亦可弥补一些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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