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烛光摇曳,映得一室的温柔,朱兆平的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似水,他看着自己,眼中也只有自己。何婉仪笑了,缓缓舒了口气,问道:“孩子呢?快叫我看看。”她昏睡前听见了是个女儿,此时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是否是她的妙莲。
孩子很快被抱了过来,刚刚吃完奶的小婴儿正睡得香甜,何婉仪看着襁褓中那张熟悉至极,总叫她魂牵梦绕的那小脸,不觉眼眶湿润,鼻尖发酸,很快便滚下了一颗一颗的泪珠。
宋妈妈吓了一跳,忙上前劝道:“奶奶这是怎么了,正坐月子呢,可不敢哭。”
何婉仪抽了抽鼻子,她也不想哭,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朱兆平看得心疼至极,忙去给何婉仪擦泪,温柔说道:“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只管说给我就是。”
男人的脸挨得很近,温柔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何婉仪忙摒弃了所有来自于上一世的不甘和怨恨,她将孩子往怀里拢了拢,泪眼含笑地说道:“我想好了,咱们孩子就叫妙莲。”
朱兆平先是愣了愣,朱家的传统,孩子不论男女,名字都是老太爷和老夫人一起给起的,他捎回去的书信里面,便恳求两位老人家给他的宝贝女儿赐名。只是看着眼前的女人,将要出口的话却总也说不出口,最终朱兆平笑了,点点头道:“好,都依你。”
何婉仪满心欢喜地笑了,将脸轻轻贴在女儿的小脸上,眼泪又情不自禁涌了出来,哽咽道:“莲花出泥不染,品行高洁,又是佛家圣物,我盼着这孩子能得佛祖庇佑,一世平安,一世无忧。”不要像上辈子一样,生而苦楚,死而悲戚,竟是在这世上白白走了一遭。
朱兆平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觉,他知道她首次为母心里必定跟他一样激荡难平,可他又隐隐觉察了她眼中的疯狂和哀伤,这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可他心里也跟着莫名的悲伤起来。
“你别哭了。”朱兆平小心翼翼地给何婉仪擦着眼泪,又轻柔地将婴儿脸上粘黏到的泪痕也慢慢擦去,笑了笑说道:“若是哭坏了眼睛,等着妙莲长大了,也要跟着一起伤心的。”
何婉仪抽了抽鼻子,眼睛看向旁处,这才发现宋妈妈等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屋子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烛光昏黄,气氛温馨非常。
于是何婉仪终于停止流眼泪了,她将手指轻轻点在女儿的鼻尖上,换来女儿撇撇嘴拧拧眉,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样的模样,不一样的表情,她坚信这辈子的妙莲绝对不是上辈子的模样,一定会是个活泼机灵的小姑娘的。
门帘一动,宋妈妈带着玉叶走了进来,宋妈妈将食盒里的饭食摆了出来,玉叶端了热水给何婉仪净手。
朱兆平忙上前拧干了帕子,殷勤体贴地给何婉仪擦拭。宋妈妈一旁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欢喜。只是忽地想起太太生下奶奶的时候,老爷也是这么一副模样,心里不禁又沉了沉。这男人好不好不能只看一时,日子长久了,才能真正知道好赖。
何婉仪本还不觉得饿,此时嗅到饭菜的香味,馋虫却都一股脑儿爬了出来,她笑道:“快端来给我吃,我真是饿极了。”
第052章
何婉仪胃口大开, 吃了两个水煮荷包蛋,又吃了条鸡腿,喝了碗鸡汤,还犹自觉得不够。倒是宋妈妈命人将饭食撤了下去, 笑道:“奶奶吃得下这是极好的, 只是也不能多吃。”
朱兆平皱皱眉不解道:“又不是吃不起, 婉娘想吃, 给她吃就是了。”
宋妈妈无语地瞥了一眼朱兆平,心说到底是个男人家,甚也不知道就会瞎指挥尽添乱,也不理会他,只给玉叶使眼色, 一道将饭碗给收拾了。
何婉仪见朱兆平瞪圆了眼睛待要说话,忙扯住他的衣袖笑了笑,说道:“就听妈妈的话吧,妈妈怎会舍得我吃亏呢!必定都是为我好的。”
宋妈妈听得这话便笑了,说道:“奶奶知道老奴的心就成了。”
朱兆平这才不再做声,又去看躺在何婉仪身侧的小婴孩儿, 不觉笑道:“妙莲长得像你,以后也一定是个美人坯子。”
何婉仪含笑低下头, 目光如水般落在孩子的脸庞上,心口处的甜蜜仿佛破堤洪水般全都涌了出来,她又有些想哭了。
宋妈妈眼尖看了去, 忙吓唬道:“奶奶可不敢再落泪了,若是再哭,老奴便捎了书信给太太,叫太太过来管着奶奶。”
朱兆平跟着就笑出声来:“可不是, 你若是再哭,便叫了岳母过来管你。”
何婉仪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按按眼角道:“真是的,人家不过是看见妙莲心急感触良多,瞧你们一个两个的凶神恶煞,看来是得将娘亲叫过来,有她盯着,看你们还敢欺负我。”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这厢气氛正好,隔了几道街的吕素素那里,荷香跪在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
吕素素端着茶碗仿佛怔在了原处,好一会儿才似癔症般喃喃道:“你是说,她给那丫头起了名字,叫妙莲?”
荷香忙回道:“是,是叫这个名字。”
吕素素忽地笑了一声,随即闭上眼缓缓舒了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神色便正常起来。将手里的茶碗搁在桌面上,摆摆手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荷香如蒙大赦,忙不迭就起身奔出了门去。
吕素素支着额角闭上眼,好久后才露出一个冷笑。好个何氏,竟是跟她一样,也记得前世的过往,怪道竟是改了原本的性情,还跟着平郎一道来了这苍桐镇。又叹道,这女人吃了一回苦头,倒是长进了许多,那般遮掩不住心思的人,竟也会按捺住性子算计人了。
虽说怄得不行,可吕素素却渐渐生出了一些兴奋的欢喜来。原先这些日子,她总是有种无力感,一拳打出去,每每都觉得捶在了棉絮上。可以后就不同了,所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吕素素浅浅的得意地笑,何氏,你露馅了呢。
王忠很快便将朱兆平的话带到了吕素素跟前,吕素素心知肚明,锦娘已经是个废棋了。这女人上辈子就是个蠢货,故而解决了何氏后,她第一个解决的女人就是锦娘。眼下这女人既是无用,打发了也好,省得她在跟前碍眼。
于是吕素素叫来了荷香,跟她低语了一番。
没一会儿,荷香出了门,看着庭院里柳枝舒展,叶翠花香,不觉长长喘了口气,心里犹自跳得厉害。
她果然没看错,也没想错,这个吕娘子,心思歹毒意在四爷的正妻之位,只是依她看来,吕娘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心里极是不安起来,她可不想一脚踩进这个没甚希望的泥潭里,若是一个不好,沾了一身的泥不说,到时候受了牵连再次被发卖,岂不是太惨了。
这般想着,荷香不禁想起前几日已经被重新发卖的那两个丫头。别人不清楚,可她却是清清楚楚,那两个丫头可从来没有背后嚼舌根,是吕娘子授意她专门告诉给了守门的老王头儿。可四爷和奶奶恼了,吕娘子没事,那两个丫头却是倒了大霉。
荷香立在廊下默了片刻,下了石阶往自家屋里去了。
锦娘那女人是个傻的,可却是一心一意只为了吕娘子好,没成想吕娘子心肠如此之狠,四爷只说让撵走即可,也没说不许吕娘子以后再帮衬她,可吕娘子却是将锦娘又推进了火坑里,半点的不舍都不曾有过。都说养条狗日子长了也会生出些感情来,吕娘的心果然是硬的。
没过两日,荷香便哄着锦娘坐了马车往外头去了,半路上给锦娘倒了一杯茶,锦娘喝过后就昏了过去。再然后,锦娘便被送去十里外的甜水镇,荷香在那里找了一处名声在外的妓.院,便将锦娘以三十两银子的价钱给卖了。
等着回了家里,荷香将银子奉上,吕素素却摆摆手,随意道:“辛苦你一趟,这便赏给你,算作辛苦费吧!”
荷香惊诧于吕娘子待她的看重,可银子虽是收纳怀中,一颗心却是愈发的不安起来。这样狠绝的主子,她只怕哪一日就落得个锦娘那般的下场了。需知道前阵子,吕娘子可是待锦娘视如亲姐妹,吃穿用度甚至比自己的还好。可一朝翻脸,也不过如此。
幸而天气还不算热,不然这个月子可真是叫人坐得痛不欲生了。何婉仪算着日子,盘算着她还能有几日,才能去洗头沐浴。
玉叶一旁看见笑了起来:“奶奶别算了,还有五天呢!”
何婉仪不禁痛苦地哀嚎了一声,朱兆平正从外头走了进来,听见了这声惨叫,不禁加快了脚步,满脸慌张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玉叶笑道:“奶奶想沐浴呢!”
朱兆平心里一缓,笑道:“再等等,就快了。”说着将要走上前去,便被何婉仪喝止住,指了指一旁的绣墩道:“劳烦四爷坐在那里吧!”
朱兆平心知她是担心自己身上味儿大,虽是顺从地走过去坐在了绣墩上,嘴上却是说道:“我其实什么也闻不到,偏你疑神疑鬼,总觉得屋子里有味道。”
何婉仪没说话,只是心里却依旧打定了主意,不许朱兆平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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