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兆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着手里的花笺眉眼间不掩兴奋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我瞧着放在了我的书桌上。”
何婉仪不受控制地又往那花笺上瞟了一眼,再去看朱兆平脸上的笑容, 虽觉碍眼,却又觉得他仿佛一无所知的模样,于是缓了缓笑道:“四爷竟是忘了吗?四爷前些日子英雄救美,不是救下了一个姑娘嘛!这是那姑娘亲手写的,以示感谢之意。”
朱兆平想起来了,立时笑道:“我还真是忘了。”举起那花笺待要说些什么, 忽地察觉何婉仪眼中似有深意,那般将他望着, 叫他心里忽然一动,又想起方才何婉仪那话,顿时嗅出了话里话外的浓浓酸意, 于是手上的花笺就放了下来,亦是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何婉仪,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笑道:“英雄救美吗?”说着眼露戏谑,抿着唇只默默盯着何婉仪。
触及朱兆平这样的眼神, 何婉仪也不知怎的,忽地心里一跳,立时收回视线转过头来。只是心里却冒出一丝不甘来,缓了缓又微笑道:“可不是英雄救美,听说那姑娘长得长眉玉眼,相貌极是出众。”
朱兆平脸上的笑意更浓,故意咳了两声,笑道:“如此啊,说来我还没留意过那姑娘的相貌,得寻个时候去看看,可是真如婉娘之言,是个形貌极佳的美人儿呢!”
何婉仪抬起眼便看了过去,朱兆平眉眼弯弯,正笑得促狭。也不知怎的,何婉仪忽然心跳得厉害,被朱兆平这般看着,竟觉得有些窘迫,于是没说话低眉看向肚皮,抬起手装模作样抚着肚子。
朱兆平盯着何婉仪看了一会儿,抬头见着玉叶和宋妈妈都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俩,忽觉得脸皮也有些微烫,摆摆手道:“我和你们奶奶说会子话,你们先出去吧!”
宋妈妈和玉叶忙笑着应下,声音响亮,脸上皆是心知肚明的笑意。
朱兆平觉得有些不自在,等着她们二人离去,才又咳了两声,转而拿起那花笺向和何婉仪笑道:“婉娘你看,这花笺上的字写得如何?”
刚才在何婉仪心里冒出来的丝丝兴奋和欢喜一瞬间消失个无影无踪,她顿了顿,才脸上堆笑地抬起头来,说道:“我来看看。”她已经看过这花笺了,可此时此刻却是装模作样又看了一回,笑道:“这姑娘的字写得真漂亮。”
朱兆平立时兴奋起来:“可不是,我也觉得这字儿写得可真好。”又叹道:“写得可真是不错,我还没瞧见过姑娘家能把字儿写得这样好的,便是潘家姐姐也是比不过的。”
潘家姐姐?潘云?何婉仪瞧着朱兆平那模样,心里忽然窜起一股子火儿来,只是将要脱口讥讽之际,她猛地打了个寒颤,舌尖一顿,说出来的话就变了副模样:“看四爷这么喜欢,想来等着那姑娘进了门儿,四爷该是日日陪伴左右,谈论书法如何的。”
朱兆平脸上的笑忽地一滞,不解道:“什么进门儿?”
何婉仪似有所指地笑道:“自然是被四爷救起的那位姑娘呀!四爷英雄救美,那姑娘以身相报,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呢!”
这说的什么话!朱兆平心生不悦,把那花笺搁在桌面上道:“你在胡说什么呢?”
何婉仪淡淡瞟了朱兆平一眼,忽然嗔道:“四爷恼什么呢?”又继续笑道:“前些日子我让荣轩哥往朱大嫂那里送些米面绢布,荣轩哥见着里头张灯结彩极是喜庆,便问了一句可是有了什么喜事儿,丫头说是四爷救下了一个姑娘,预备着要做二房呢!”
朱兆平骤然变色,不快道:“胡说八道,我可从来不知道有这等事儿。”
何婉仪觑了一眼朱兆平,又接着说道:“可不是,我也想着这不像是四爷的行事,便是要纳妾,也该同我说上一回,怎会偷偷安置二房,还安置到了朱大嫂的家里去。”
朱兆平无语地斜了何婉仪一眼,片刻后还是觉得不高兴,说道:“我说过的,我没想过纳妾。”顿了顿眉头皱起:“哪个胡说八道乱嚼舌根的。”
何婉仪笑道:“四爷莫恼。”说着眼睛往那花笺上看了看,又道:“既是四爷没这想法,若是那姑娘以后又去衙门寻四爷,四爷能不见还是不要见面得好,也省得叫人看了去说闲话。”
朱兆平听得稀里糊涂,不由得疑惑道:“你在说什么呀?”
何婉仪敛起笑意,故意轻哼了一声,说道:“四爷还不知道呢,这花笺原是那姑娘亲自送去衙门的,正好我命玉叶去寻你,便要了过来。依我说,那姑娘也是,便是感激四爷,写了这花笺,也该给了朱大嫂,再命人送来我这里就是。偏偏也不知怎的,朱大嫂有事便喜欢叫人去衙门寻你,这位姑娘也是一般的行事。有时候想想,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好,便叫她们一个两个的都如此忌讳我。可是瞧着我这张脸,便觉得我是个可恶的妒妇不成?竟都喜欢背了我去衙门寻你,也不怕人瞧了去污了自家的清誉。”
朱兆平这才知道这回事,两条眉毛也皱了起来,不悦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时候也不耐烦看那花笺了,说道:“你让宋妈妈再买几个丫头回来,教好规矩了再送去朱大嫂那里,那几个嚼舌根的都打发出去,看哪个还敢胡言乱语。还有那个,那个谁……”拍了拍桌上的花笺,拧着眉继续道:“就这个人,朱大嫂说是她家的远房亲戚,既是孤苦伶仃投奔了她来的,便叫她好好教导着。我一个外男,便是心生感激,也该是朱大嫂替她出面道谢,哪里轮得到她亲自写了花笺送去衙门的。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闹出来我是个男人不怕什么,她可要毁了名节的,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这话一出,何婉仪立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姑娘是朱大嫂的远房亲戚?”
朱兆平道:“是呀,朱大嫂这么说的。”
何婉仪不可置信地笑了一声,她清楚地记得,这个锦娘可是出身风尘的,怎么这辈子却成了吕素素的远房亲戚了。她想了一会儿,疑惑道:“不是说朱大嫂孤苦无依,再没有什么亲戚了,这姑娘又是哪里蹦出来的?”
朱兆平皱皱眉,不耐烦道:“谁知道呢!不都是朱大嫂自己说的。”顿了顿也觉得这朱大嫂前言不对后语的,行事古怪,却又没耐心去深究,于是说道:“一切都是看在朱大哥的救命之恩,咱们就只管给他们母子一处落脚的地方,不让他们母子忍受饥寒贫困,或是受了欺辱,至于旁的咱们不必多管,便是再添上几个亲戚,也不过是多费些米面钱财,不算什么,给她就是了。”
何婉仪愣了愣,眼睛向朱兆平那里看去,定睛再三,才确定了朱兆平确实是不耐烦,并非是为了敷衍她。顿了顿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朱兆平这会儿觉得心烦得很,再看见那花笺上的字,虽犹自觉得那字写得真好,可这时候却再也没了欣赏谈论的念头,于是将这花笺推到了何婉仪那边,说道:“你写封信给朱大嫂,再把这花笺送回去,就按着我说的那样,叫她好好管束了她那亲戚,不许她再往衙门里去了。”说着站起身:“我去书房里坐坐。”
等着朱兆平愤愤离去,何婉仪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没想到这辈子,朱兆平竟对吕素素母子半点的怜惜情意也没,全然就是一副报恩的模样。她不禁又想起了上辈子,如果没有那三年多的相处,怕是朱兆平也不会那般护着吕素素母子吧!心里忽然亮堂了起来,微笑也渐渐爬满了脸庞。
何婉仪又拿起那花笺看了看,忽地心里生出了一个疑惑。难道说上辈子这个锦娘也是凭着这个,才叫朱兆平起了怜惜之意,将她放在后宅里养了起来。
疑云弥漫心头,何婉仪拧着眉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什么有用的事情。只记得这个锦娘仿佛身世十分悲惨,性子也胆小懦弱,每次她才刚瞪起眼睛,这女人便会露出一副战战兢兢害怕至极的模样。自然的,这情形瞧在了朱兆平的眼里,便又认定她欺辱了这女人,便要上前同她争吵。
这么一想,何婉仪骤然发觉,好像每一次她才冲进那几个女人住着的碎花堂,朱兆平紧跟其后马上便会尾随而来,刚好就看见了她发脾气的模样。
有什么在心头忽闪而过,何婉仪忽然瞪起眼坐直了腰。难道上辈子,这个锦娘便是吕素素找过来专门破坏他们夫妻情分的不成?这辈子吕素素想要故技重施,故而将这锦娘又寻了来。因为她清楚,这个锦娘写得一手好字,这正是朱兆平喜欢的。
这么一想,越想越觉得可能,何婉仪不禁又想起了后来的雯娘和筱娘,她们呢,也是吕素素专门寻过来对付她的吗?却不知道她们身上,又有哪些地方得了朱兆平的欢喜。
正想着,门处忽然一响,何婉仪抬起头看见玉叶端着一个青花小碗走了进来。
玉叶瞧着何婉仪脸色不太好看,忙上前询问道:“奴婢瞧着四爷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好看,眼下奶奶也瞧着似有心事,可是四爷同奶奶吵架了?”说着眼露出担忧,莫不是四爷真个儿动了纳妾的念头?
何婉仪见玉叶担心得不行,笑了笑摇摇头:“你莫要乱想。”顿了顿又道:“你把宋妈妈叫进来,我有事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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