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让审讯的人干,脏了耳朵。”
乔若初无法想象在花儿一般的女人身上用刑是何等的惨事,也不知道身边这个男人的心肠究竟多硬,才能命令下属去做那样的事儿,曾经对他的惧怕又死灰复燃。
她一直想着这件事,似乎听到那个叫梦娘的妓女的哭喊,刺激得她胸闷气短,总是干呕,晚间饭都没吃好。
“太太是不是有喜了?”佣人见她这样,试探着问。
“不是,不是。”她连忙否认。
“吓着了吧?”林君劢给她盛了一碗汤。
晚间练了琴,写了会儿毛笔字,她才放松下来,也有点理解他的手段,毕竟,披着蝴蝶外衣的毒蛇不少,不下狠手成不了事儿。
等了两天都没见梦娘的口供,乔若初忍不住问,林君劢告诉她,这婊子有点骨气,腿都打断了还是不肯说。
“老鸨交代了吗?”
“交代了,平时来留春楼点过梦娘的有辜甫芳,徐鸿声,方平山也来过一次。”
“方平山?”
林君劢烺烺的星眸沉了一下,“给方平山送信,约他到相春茶楼喝茶。”
去相春茶楼的路上,他对周玉成说:“方平山假我的手,除了吕欣文,表面上看是爱女心切,不同意女儿和调查科的人交往。”
“您的意思是他还有深层次的目的?”
“不好说啊,这只老狐狸。”
林君劢进去后,周玉成派下属伪装成喝茶的人,分批进入相春茶楼,以防万一。
“林参谋长啊,你这雷厉风行的,让方某措手不及,钦佩钦佩。”一见到林君劢,方平山就寒暄起来,和风细雨般的,丝毫看不出破绽。
“我抓了你的相好,坐不住了?”
“这人呀一上年纪,到底不如年轻时候狠辣果断,怜香惜玉的毛病却日益重了,真是没出息啊。”
老狐狸,不是我找你,人打死了怕也不会过问一声。虚伪。林君劢心底冷冷蔑视。
“不绕圈子了,方先生借我的手杀了吕欣文,也是爱女心切,可以理解。只是呀,不能每件事情都企图一石二鸟,贪多了,容易被鸟啄瞎眼睛。”
林君劢这是在警告方平山,杀掉吕欣文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别的打算,就不要有了,否则,他不会客气的。
他现在只是猜测梦娘可能是方平山的人,在她的嘴巴被撬开之前,他不敢肯定,只能观摩方平山的态度推测一二。
“不敢,方某人只是习惯有几个耳目而已。梦娘得到消息,如今日本人也在找乔家手里的东西,而且知道的远比咱们详细,试想,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林参谋长可要守得夫人无恙啊。”
方平山说到后面,声音压得极低。
“方先生以为是谁把消息透漏给日本人的呢?”
“这个答案能不能将梦娘换出来?”
“不能。”
这个女人在他林君劢眼皮子底下开情报站,谁知道掌握了多少不能见天日的东西,他是断然不能放人的。方平山主动提出换她出来,不可能为了男女之情,林君劢常常逆向行事,愈是觉得划算的事儿,他愈是谨慎。
方平山知晓林君劢窥测到梦娘的利用价值,心里像装了十五只吊桶般,七上八下的。
再开口加筹码,林君劢必定更急切从梦娘嘴巴里撬出东西来,换她出来的希望更加渺茫,遂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林参谋长不肯给在下怜香惜玉的机会,只能空留遗憾了。”
窗外竹子哗啦一响,林君劢听到自己兄弟的暗号,知道有急事,马上告辞离开。
“参谋长,杜荣副官不小心对那个婊子动了点手脚,哪知道她还没破身,一头撞在刑具上,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一出门,魏同生就向他报告。
“谁干的,抓起来!这件事情,千万不能传到夫人耳朵里!”林君劢看着他,肃杀,威怒。
“不是属下。人已经押下了,等着参谋长处理呢。”魏同生急辩解。
“先关几天。命令医院全力救人,这个女人不能死。”
说毕,林君劢灭掉烟头,又自嘲一通没想到竟能带出胃口这样好的属下。
魏同生遵照他的吩咐把人员安排下去,又说沈司令那边来电话催,叫他接到命令动身到杭州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欢合
林君劢连家都没回,上街买了花束并新上的钻石首饰送回家里,权做乔若初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上车走的时候又觉得欠了点什么,抽出灰色棉织绣兰花的手帕用钢笔在上面写了行字,叫副官送给太太。
乔若初放学回去,万映茹过来了,指着桌子上的东西对她说:“喏,你男人给你的生辰贺礼。”
“他呢?”
“说是被司令紧急调往杭州去了,大概要逗留几日。”
乔若初听了有些失落,见花束上面夹着一块手帕,展开看,上面写着苍劲云逸的一行字:若初,结发夫妻,爱重年年。她在心里念了两遍,迅速把手帕收在贴身的口袋里,上面还留着他拂过的温度,放在心跳的地方,暖暖的一片。
“都结婚这么久了,还跟头三天似的,你们真是。”万映茹在一旁撇嘴不屑。
“映茹姐,千百年来,文人骚客写来写去,都脱不了爱情,你不应该抱独身主义。积极点吧。”
万映茹笑了笑,“人各有志。”
摆弄了半晌,才把鲜花插到白瓷瓶里,洒了些水,本就瑰丽的花朵洇出晶莹来,摆在花梨木色的家具上,为室内添了燃燃生机。
“原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浪漫心肠。”万映茹看着摆好的鲜花,喃语。
“哄我高兴罢了。”乔若初半羞半喜道。
“你倒是叫他哄别人去呀。”
“映茹姐,对了,你不知道,他手段狠着呢,前几日抓了个堂子里年轻的姑娘,照样严刑拷打。我想起来都害怕。”乔若初想起关在监狱里的梦娘。
“在其位,身不由己。”万映茹风轻云淡带过。
乔若初悲悯地叹了口气,她也是理解他的,只是有些接受不了。
南京政府大员到杭州巡视,林君劢不得已陪着呆了一周,又因琐事耽误十来天,回去的时候,相城已经进入晚秋。片片红叶黄叶飘落到水面上,随着风吹水面的涟漪颤动,似一艘艘小的扁舟飘荡。
这是自春天婚后,二人离别最长的一次,各自饱尝相思之苦。
百无聊赖的日子里,乔若初烫了个小卷发,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放下来的时候显得慵懒,使她整个人百媚横生。
“夫人,你怎么又瘦了?”林君劢吻去乔若初脸上的眼泪,把她紧贴在自己的心口上,抚着她的青丝问。
“你不在家里,吃什么都没味道。”
连日来的思念,让他这时尤想一亲芳泽,他的吻从耳边开始落到脖颈再到雪峰,到小腹的时候,乔若初忽然紧张地蜷了起来,双手无力地想要推开他,听见他喉间低鸣:“夫人,允我放纵一回……。”他的吻落在那个地方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狂乱,亢声哦吟。
痴醉中,她浑身镀上一层娇迷的嫣然,他强势入了她的温柔,他的巫山,她的云雨,取次花丛,再懒回顾,今生所有的欢合,他都给了她。
这一年的冬天同样来得急,乔若初丰腴了些,白里透红的脸色,分外健康。
乔青崖被安置在相城郊外一套不显眼的小公馆里,日夜由哨兵把守,不让他出门。乔若初去看了几次,他神色凄苦,不愿意说话,不过见女儿过的还好,总归是有些安慰的。
好几次他欲言又止,乔若初知道他想要回妍园住,不敢松口给他希望,只得把妍园里母亲曾经的一些遗物打包带过来,聊以慰藉。
林君劢又叫人送来唱片机,二胡等供他娱乐,日子算是能凑合着过。只是乔青崖对余姨太死去的事儿耿耿于怀,时常一个人对林君劢破口大骂,传出来,很伤翁婿和睦。
“君劢,你不要同我父亲计较。否则,我夹在中间不会安心的。”
“怎么会,夫人与我,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没了这个担忧,乔若初的生活风和日丽。自从上次在学校掏枪威胁了同学后,几乎没有人再敢明目张胆惹她,她也乐得如此,一门心思扑在功课上,门门成绩第一,把第二名甩得远远的,校长和先生愈发看重她。
十月中旬的下午,天空零星舞起雪花,放学回来,在家门口刚下车,就被一位年轻的女人带着孩子拦路跪在那里给她磕头。
“太太,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家丈夫吧。”女人捣蒜一样叩头。
“这位夫人,发生什么事儿了,您快快起来说。”
乔若初要去扶她,被唐谷挡下了,“我来。”
女人抬起头来的时候,唐谷脸阴了下来,“不要打扰太太,有事找参谋长说去。”
她怀里两岁多点的小男孩被吓得哇哇大嚎,乔若初推开唐谷,“什么事儿?您说吧。”
唐谷对她使了个眼色,女人吓得连忙摇头:“认错了,我没事,打扰这位太太了。”
乔若初一看便知道他们什么把戏,“唐副官,别瞒着我,叫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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