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母连连摇头。
吃不下东西,那可是一件大事啊!
哪怕是她生病的时候,肚子也会咕噜咕噜叫,想要吃大肉和点心,刚刚一场病生下来,爹爹他们对她有求必应,妙妙小脸都圆了一圈,变得比之前还肉嘟嘟的。
妙妙也顾不得什么阮公子祝姑娘了,让阮母在家里等着,还把大黑大黄留下来看她,自己急哄哄地坐着门口的马车回了家。
她再回来时,把家里的大夫也带了回来。
大夫仔细地给阮母把了脉,眉头紧锁,神色有些担心:“夫人的情况不太好。”
还不等阮母说什么,妙妙便整颗心都提起来了:“怎么会不好呢?哪里不好了?能治好吗?”
阮母也连忙道:“大夫,我一直吃着『药』,没什么大碍。”
大夫又看过她的『药』方,沉思片刻,摇头道:“这『药』方没什么错,只是夫人的身体早些年就坏了,需要好『药』滋补,这『药』方治标不治本,就像是破了洞的大缸,就算是不停往里面添水,时间长了,夫人恐怕也……”
妙妙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着急地问:“那要怎么样才能治好呢?”
“若要治好,说起来也不难,若是有人参之类的『药』材,平日再辅以膳食细养,只要好好休养滋补,夫人的身体自然也能好了。”
妙妙顿时长舒一口气。
能治好,能治好就好了!
妙妙可不是以前的妙妙了,现在的妙妙有自己的钱箱子,还有爹爹爷爷和奶奶,已经是不缺银钱的妙妙啦!
她高兴不已,刚想要说点什么,阮母却按住了她。妙妙疑『惑』地抬头看去,就见阮母朝着她摇了摇头。妙妙:“您……”
阮母声音轻轻的,她温和地道:“我没有银子。”
妙妙一愣,“可是我……”
阮母的手放在她的脑袋上,轻柔地摸了摸。她又摇了摇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大夫左右看看,道:“我给夫人开个方子,夫人按新的方子抓『药』,气色也会好很多。”他写了方子,很快就走了。
妙妙眼巴巴地看着她,只见阮母仔细地收好了『药』方,却只字不提方才的话,只趁着精神好,去忙活家中的事务。
妙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她拿起什么,妙妙就抢过来帮忙。她们扫了地,收拾了院子,给小鸡喂过食。什么都忙完了,阮母咳嗽几声,无奈低头去看,就见小姑娘眼睛红红,眼泪汪汪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还是倔强的仰着脑袋挡在她的前面。
阮母无奈:“不治了。”
“为什么不治了?”妙妙着急地说:“大夫都说了,能治的!可以治好的!”
“你知道一支人参要多少银子吗?”
妙妙噙着眼泪摇头。
她是不知道人参要多少银子,但知道要好多好多钱。可是妙妙现在有银子啦。
她有好多好多,她的小钱箱装得满满的,爹爹爷爷奶奶每月都会给她零花钱,妙妙从来不乱花,全都存进小钱箱里。现在不就是派上用场的时候吗?
“我可以借给你。”妙妙着急地说:“如果不够,我就去找我爹爹借,可以治好的!”
“好孩子。”阮母轻轻叹一口气,说:“但我这身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才不是呢!”妙妙大声地反驳她:“大夫说了,可以治好的!”
用大补的珍贵『药』材,之后也得仔细养着,要花的银子更不会少,若阮母还是信阳侯夫人,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些。可如今今非昔比,生计尚且艰难,更别说治病了。
因而她也只是摇头,任凭妙妙多着急,她也不为所动。
妙妙劝不动她,只好愤愤地抹了一把脸,气呼呼地在门槛上坐下来。她大声地说:“我等阮大哥回来,还、还有阮云珩,我和他们说!”
她心想:阮伯母不听话,可阮大哥总该是个懂事的人吧?
阮母摇摇头,就由着她了。
冬天的京城还十分的冷,妙妙坐在门口,两只大狗紧挨着她,用温暖的『毛』『毛』温暖着她。妙妙的双手捂在兔『毛』手套里,小脸缩进了围脖里,感觉到下巴处的兔『毛』湿漉漉的,妙妙委屈极了。
是不是天底下所有做娘亲的人,都是这样子的呢?
要是阮云珩的娘亲也没了,那阮云珩得多难过啊。妙妙已经尝过这种滋味,她也不想让自己的朋友也感受一回。可是,不管是她的娘亲,还是阮云珩的娘亲,怎么都那么不懂事呢?
等阮公子回来时,便看见自己的家门口蹲着一个小姑娘,哭得眼睛鼻子红红。
阮公子满头雾水,等被妙妙急忙忙拦住,说清楚前因后果后,他也沉默了下来。
妙妙打着哭嗝,严肃地说:“要、要治病的!”
阮公子面色沉郁,却也坚定地应下:“是,要治。”
阮母急忙说:“咱们家哪来的银子,不说买人参,日后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妙妙连忙道:“我!我有银子,我……”
阮公子却不看她,只郁郁道:“我不考科举了。”
妙妙傻了。
阮母也惊了,脸色一下变得严厉起来:“不行。”
“你莫要胡闹,你不是准备了许久,明年开春就是春闱,就已经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了,到如今说什么放弃的话?”阮母气急攻心,重重地咳嗽起来,妙妙连忙给她拍后背,也目光惊慌地看着阮公子。阮母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厉声斥道:“咱们家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你若是不参加科举,不考出功名,难道要一辈子住在这处地方,看他们脸色?你……你先前是怎么说的?你爹去的早,难道你还要一辈子抬不起头?”
阮公子垂着头,低声说:“娘,我考不中。。”
阮母厉声道:“怎么会……”
她的话说到一半,对上大儿子的眼,忽然意识到了他未出口的话。
哪个考生不是在家悬梁刺股挑灯夜读,可他忙碌生计,上有病母,下有幼弟,全家的生计便只担在阮公子一个人身上。便是他想停下好好备考,却也找不到机会。
他们心有傲骨,做不到摇尾乞怜。先前阮云珩借了一回银子,也就只有那么一回。
哪怕这回没有阮母的病情,阮公子心中也存了这个念头。
阮母白着脸,慢慢闭了口,母子俩沉默下来,一时情绪低『迷』。
正此时,一声响亮的哭嚎划破寂静。
妙妙崩溃地大哭:“你们怎么全是笨蛋呀!”
真是气死妙妙了!!!
第100章 借银子
妙妙哭得很凶,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哭声嘹亮,把阮母与阮公子都吓了一跳,二人慌慌张张地要安慰她,可手刚伸过去,就被妙妙用力推开了。
她哇哇大哭着,又气又急,眼泪也掉个不停,根本擦不干净,没一会儿就把自己『揉』的脸蛋通红,脸颊上湿漉漉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阮母着急地道:“妙妙……”
“你们都不要说了,都听我说!”妙妙生气地说:“我不想听你们说话啦!”
阮母讪讪闭了口,与大儿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可妙妙却不是笨蛋,她脑袋清楚着呢,她大力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左右看看,连拖带拽地搬来一张凳子,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妙妙站到凳子上,就和阮公子与阮母一样高了。
好像站到一样高,她说的话就有人听了。
妙妙站直了,小手攥紧成拳,像一只战意高昂的小公鸡,气哄哄地对他们二人说:“我有银子!大夫说了,能治好的!你们没有银子,我借给你们,如果我的不够,我就去找我爹爹,我爹爹肯定会给我的!”
阮母道:“我们怎么能拿你的银子……”
“我借给你们的!”妙妙大声地纠正道:“你们要写借条,我不白借的!你们要像阮云珩那样,写借条给我!”
阮公子闷闷道:“我们还不上……”
“能还上,你去考科举,考到状元,当大官,变得和我爹爹那么厉害,你就能还上了!”
“我考不中……”
妙妙握紧小拳头,通红的眼睛瞪他一眼:“还没考呢!”
两条大狗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侧,随着她的话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帮着主人威胁一般。
阮家母子二人从未见过这样的,一时间也有些呆了。
但妙妙还没呆,她气得不行,小脾气都上来了,气呼呼地对阮母说:“大夫都说了能治的,只要把病治好了,你就不会死了。要是你死了,阮云珩就没有娘亲了,他还是个小孩儿呢!”
阮母:“你……”
阮母想说,你也是个小孩儿呀。
但她又很快想起来,眼前这小孩儿的娘亲已经没了。
妙妙自己就是个小孩儿呀!她最明白了!
她亲眼看着娘亲没了,别提多难过了,好像是冰天雪地里还咽了一大坨冰块一样冷,心里肚子里,都被冰的麻麻的,好像这辈子最苦的事情就是如此了。
可那时候她太小了,她没有爹爹那么高大,除了拉着娘亲哭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她没有银子,也请不来大夫,只能看着娘亲没了。以前什么难过的事,只要哭一哭,心里就不难受了,可唯独这件事情怎么哭也哭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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