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门外,古道率领西山大军前来勤王。
他驻守西山已久,做的不过是些日常巡防的事务,手下的兵将不及当年岳家军的精悍。
虽年纪不大,他已如退休赋闲的老臣一般,许久未曾带兵出动了。
对于长安城中近来的风声,他也很少关注,谁知昨夜岗哨发现,长安城的狼烟升起!
他的第一反应是,狼烟被误点,一定有个新来的不懂事的士兵,犯了这么大的错大概很快就要被军法处置了。
长安城怎么可能发生战乱呢?
过了一阵,想想到底不放心,他便派了一小队士兵前来询问,彼时城门处已经打得热火朝天。
来询问的士兵吓得倒转马头便离开,他们一小队只有二十个人,要是卷进战火之中很快就会被吞没。
于是回到西山,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在打谁都没问出来。
不管谁打谁,长安城总归出事了。
按照大魏的律例,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这个时候虽然城中没有任何调令送到他西山,可看到狼烟升起,他身为西山守将有权带兵来勤王。
这一路上,古道心中是忐忑的。
他只能安慰自己,毕竟自己有一万兵马,见势不好还算有个支撑。
至于到了长安如何行事?
只能见机行事了。
远远已经能见到长安的城门了,乌黑的浓烟滚滚升起,这不是狼烟,而是房屋被烧毁产生的黑烟。
可想而知,昨夜城中必定大火漫天。
“报!”
前方探路的士兵回来,古道心中咯噔一声,颇为紧张。
“报告将军,前方路上有一辆郡主府的马车。车中妇人自称是将军的妹妹,大将军府的二奶奶。”
“是她?”
古道想了想,明川郡主和古氏是妯娌,她坐着郡主府的马车出门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长安城都混乱成这个样子了,她一个妇人出门做什么?
还在这个荒郊野外的地方呆着,难道是……特意在此等他来不成?
古道挥手,“快,带本将军去见她!”
古氏等在马车里,终于听见大军的马蹄声,急忙揭开车帘下地。
果然见堂兄带着大军赶来,兄妹二人多年不见,彼此都忡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妹妹比起从前精神许多。”
“兄长比起从前萎靡许多。”
一个是将军府的管家奶奶,从闲人成为管事之人,越发自信起来,自然精神。
一个曾经也是战场上的一把好手,却镇守西山再无缘上战场,自然萎靡。
眼前不是感慨的时候,古道问:“你从长安城中来?可知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岳连铮谋逆,长安守军正在与其厮杀。堂兄此来意欲何为?是勤王,还是一同谋逆?”
“什么?岳大将军谋逆?!”
古道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古氏面色镇定,不像是说错了话。
“我特意在此等候兄长,就是为了要兄长这一句话。兄长到底是来勤王,还是来谋逆?”
他率军来到底是要帮岳连铮,还是要帮长安守军?
“我……”
这个问题,叫古道如何回答?
“我是岳家军出身,你也是,你我的父亲都曾在岳家军麾下效力。可现在你说岳大将军谋逆,这……”
古氏道:“岳连铮不仅谋逆,还勾结匈奴大军意欲进攻长安。兄长就算不信岳连铮谋逆,但匈奴人来做什么,你总该知道吧?”
这个古道有所耳闻,但匈奴大军进攻的路线没有经过西山,自有当地守军防卫,他便只待在西山没有出动。
“兄长若是不信我的话,不信岳连铮谋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率军到北面城池去阻击匈奴大军,勿入长安!”
古道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
岳连铮谋逆,他若进城帮着岳连铮,那就是一同谋逆。
若帮城中守军去打岳家军,他毕竟曾是岳家军之人,抹不开这个脸面。
与其去趟长安城这谭浑水,不如趁早抽身。
要想保住他自身,最好的方法就是去阻击匈奴,这样无论长安谁胜谁负,他都是为大魏为百姓做出贡献之人。
他日清算,当不会清算到他头上。
古道低头细想,这消息太突然,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古氏回头一看,她出城的消息必定会有士兵报给岳连铮,倘若岳连铮派人赶来,一切就来不及了。
“兄长,我以古氏一族嫡系血脉的身份劝说你,你当真不肯信我吗?你若信我就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古道咬了咬牙,朝城中望去,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大军调转,往北边的城池去!匈奴人正在那里厮杀我大魏的将士和百姓,虽无诏令,身为大魏将士,我等支援在所不辞!”
这番话说得甚有气势,身后的将士们互相看了看,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那你怎么办?”
古道将行之即,在马上看向古氏。
“我一个孀居妇人,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只求能为亡夫最后尽忠,为将军府的门楣保留一丝光辉。快走吧!”
古道策马离开,一路风尘仆仆的大军尚未到长安,很快又调转方向离开。
古氏的马车孤单一骑回到长安城,西城门外,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岳连铮一身铠甲沾着血污,面上带着微微笑意,晦暗不明地看着古氏的马车。
他的身旁,方才见过古氏的那个士兵,正躬身站在一旁。
“二奶奶……”
车夫哆嗦着嘴唇,古氏面无波澜地走下马车,站到了马前,和岳连铮对视。
她这辈子头一次,面临这么大的阵仗,和岳连铮平等对视。
有些话不必说,彼此心中皆明。
岳连铮一摆手,士兵朝古氏涌来。
宫城之上,商不换俯视长安大地,一缕发丝被风吹乱。
昨日他派人送信到郡主府秘密交给古氏,古氏只命人回了放心二字,他便知道,西山大军此刻应该撤退了。
所有的胜利,都必然有牺牲,他很想对庄婉仪实话实说,却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
第450章 三门失守
西山的援兵没有如想象之中到来。
任凭岳连铮怎么想,也想不到古氏竟然胳膊肘朝外拐,敢出城阻止古道率军前来。
一个久在内宅的妇人,一个从前默默无闻平庸无能的妇人。
古氏的变化,怎么和当初庄婉仪有些像?
原以为是个最平凡不过的妇人,后来种种,令人刮目相看。
最大的区别是,庄婉仪的变化让岳连铮心动,喜欢,更感兴趣。
而古氏的变化,坏了他的大事。
失去古道,长安城中的胶着便会持续下去,想攻占四门难度太大了。
金卫吾急匆匆赶进府,“大将军,军中有不少士兵在议论,说您这是……是谋反。只怕二奶奶先前的话,惹来了一些麻烦。”
“她人呢?”
“按大将军的吩咐,给了一根白绫。到底……于事无补了。”
岳连铮没有什么表情,“于事无补,总好过让她继续霍乱我岳家军的军心。她是将军府的人,却吃里扒外阻扰我的大计,她活不得。”
此时此刻,岳连铮已经想明白了。
若说古氏不是受了商不换的指使,她一个内宅妇人,哪里知道古道会什么时候率军前来?
又怎么会知道,该说什么去阻止古道?
商不换,他还真是惯会利用每一颗棋子,只是不知道庄婉仪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既然你劝服不动,我亲自去劝告将士。要记住,无论如何,谋反二字不能从我们自己口中说出。”
岳连铮衣袍一拂,大步朝外走去。
见到岳连铮,那些议论纷纷的士兵,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虽年轻,却已统率岳家军多年,这许多年来一直保卫着大魏边界,也保护着他手底下的将士。
在部将和士兵眼中,他的威望不逊于当年的老将军。
“长安一战死伤太多,诸位将士军心不稳,我能理解。可越是艰难的时候,越不能忘了岳家军的使命。昔日在边关抗击匈奴,我们何尝退缩过?”
边关,抗击匈奴。
那好像是很久远的事了。
而今匈奴人近在咫尺,他们却不能履行使命去抗击,只能在长安城中打自己人。
将士们的心也是肉做的,他们舍不得。
“大将军,您说朝中奸臣挟天子以令诸侯,试图出卖大魏。可二奶奶说,真正谋逆的是……是咱们。大将军,我们不懂这些。我们只想知道,为什么不离开长安去打匈奴?”
岳连铮看了一眼发问的将士,长叹了一口气。
“匈奴人虽来势汹汹,但与他们对敌我们有经验,几乎从未失败过。匈奴固然是外患,朝中内忧却更加可怕。君不立,何来社稷?只要我们攻下长安四门,便可进宫勤王,剿灭奸臣,匡扶大魏江山社稷。你们信不过本将军么?”
士兵从来都是战争的武器,就像一把剑,或是一支枪。
他们不读书识字,不懂什么朝局斗争,只知道用血肉去护卫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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