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宫女,在除夕之夜,金殿之中灯光暗淡下来之后,悄悄地扯走了凤贵妃身前的帕子。
她一向服侍凤贵妃,知道她总是把帕子的一个角别在盘扣上,只露出小小的一点。
所以那帕子若从上头抽走,就会有很大的动静,会让她察觉。
但要是从底下抽走,就只是一瞬间的事,她根本不会发现。
当时宫女假装没站稳,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骚动,凤贵妃黑暗中看不清楚,那宫女就假装去搀扶凤贵妃免得她被挤倒,顺势抽走了她衣襟上的帕子。
凤贵妃一直到宴席结束都心不在焉,目光总盯着那个新封的文才人,哪里知道自己的帕子没了?
直到晚间回了昭阳宫,才被桐儿发现,那时早就死无对证了。
“圣上已经相信,是凤贵妃试图诬陷于我,想挑拨我和圣上的关系。接下来就要靠公公你了,该怎么让圣上发现她已经投靠了岳连铮,公公自己安排便是了。”
“是,大公子放心吧。”
金公公朝四周看了一眼,朝他微微躬身,便先行离开。
……
回到相府,尚未进得梅香院,便在院外的小路遇到了不速之客。
衣裳单薄的女子站在梅树之下,白雪皑皑中,她似乎在玩赏梅花,面容现出凄楚之色。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白梅清雅,美人瘦削,端的是一副美好的画面——
若是不在意那诗中的矫情做作的话。
商不换定睛看了看,那个女子似乎就是住在后头小院的清歌。
她伸手折了一枝白梅,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接着慢慢转过身来,装作不小心发现商不换在附近似的,慌忙矮下身行礼。
“见过大公子,妾身不知道大公子在此,还请公子恕罪。”
不知道?
这话用来哄哄三岁的孩子还可以,用来哄商不换这种万千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实在是太小看他了。
这么多年来,他见过的想亲近他的女子,还少么?
清歌不安又期待地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等着商不换走过来。
因为穿得单薄,她身子微微颤抖,越发显出柳腰削肩,不盈一握。
这副模样,站在任何一个男子跟前,只怕都受不了。
商不换却披着一身暖和的狐皮大氅,领子上系的丝带是庄婉仪亲手制的,上头还绣着一只圆乎乎的小狐狸,露着可爱的笑容。
他迈步上前,朝着清歌走去。
女子的心跳越来越快,扑通扑通,响得连外人都能听见。
商不换走到她跟前,却没有如她想象的一般,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她身上。
他只是和她擦肩而过,顺便留下了一句,“这白梅是婉仪最喜欢的,谁许你随意折下?”
声音比冬雪更冷,清歌顿时吓得跪在了雪地上。
“大公子恕罪,妾身不知道这是大奶奶喜欢的梅花,妾身错了!”
她的声音尖锐中带着颤抖,商不换听得很是不耐烦,朝身后跟的小厮招呼了一声。
“把她交给陈管事,带下去打二十板子,算是对她的惩罚,事后不必来谢恩了。”
说罢一挥手,扬长而去。
清歌听清了那话,却像断了线的木偶似的,浑身瘫软在雪地上。
二十板子。
就因为她折了庄婉仪的一支梅花,他就要打她二十板子?
她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梅花,明媚的花苞虽色泽淡雅,却清香悠远,在她颤抖的手中显得格外从容。
她忽然一颤,一支极好的梅花掉到了地上。
“姑娘,起来吧。你的自称错了,在大公子跟前,你应该自称奴婢。”
只有侍寝过的妾侍才能自称妾身,她连商不换的衣角都没沾上,哪来的资格这么自称?
清歌抬头一看,眼前的小厮很是面熟,不知道是叫五儿还是六儿。
“是,奴婢知道了。”
“哎哟,不敢。”
五儿笑道:“您在大公子跟前是奴婢,在我们跟前,您是姑娘。姑娘,走吧,我领你去见陈管事。”
他口中说着不敢,语气中却带着轻蔑的戏谑。
这种戏谑,比起直接的不敬,更让清歌觉得难以忍受。
她不由问道:“这白梅,果真是大奶奶的心爱之物么?为什么我在这这么多天了,从来也没听人提起过?”
只是种在梅香院外头的梅树,又不是院中的,她以为可以采摘。
五儿笑了笑。
“大公子和大奶奶喜欢什么,自然不会让姑娘知道。姑娘只需要知道,这府里属于您的地方在后头小院,别的东西千万别乱碰,说不准就是哪位主子的爱物。”
说罢不耐烦和她废话似的,命人一左一右架起她去挨板子。
清歌还没回过神来,身子机械地被架着,自己动弹不得。
她想着五儿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遍体生凉,浑身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庄婉仪的梅花,不能碰,碰了就是二十板子。
那她的男人,岂不是更加不能碰?
五儿的那些话,分明就是在告诉她,让她离商不换远一些……
“瞧瞧,果然按捺不住了。以为自己穿的少一点,就能亲近了大公子。呸!多少女人想爬上大公子的床,轮得到她么?”
耳畔隐隐约约,传来府中丫鬟婆子的笑话之声。
“是啊,大公子心里只有大奶奶一个,那是当成宝贝一样供着。旁的女子,何曾见大公子多看一眼?”
“好吃好喝供在小院还不够,还想来抢男人,真是不要脸!”
第374章 下等奴婢
陈管事按着商不换的吩咐,把清歌打了二十板子送回了小院。
前脚才被人放到床上,后脚梅香院的药就赏赐下来了。
清瑶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清歌为什么好端端出门回来就一身是伤,还是听了小丫鬟的话才知道,原来她背着自己勾引大公子去了。
这会子见她被打成这样抬回来,可想而知做了多龌龊的事,一时竟有些畅快。
手里捏着药瓶,她左思右想,还是凑到了清歌的床前。
“你啊,你死没捡好日子!才进门多久你就动起歪心思了,你连我都瞒着!你……”
清歌被打得半条命都没了,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哪里还受得了清瑶的抱怨?
她勉强道:“姐姐,我这不也是为你探探路么?咱们两个是一样的人,我好了你自然好。若是咱们两都被丢在这小院里无人问津,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清瑶撇了撇嘴,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我先替你上药吧,让我看看。”
揭开被子看了看,板子下得也不算重,若真是想要她的命,二十板子足矣了。
不过也不算轻,想来下手的人也只是按着规矩做事,没有人特意吩咐他们要下手如何轻重。
“你的命真好,勾引了大公子才挨这么几下板子!”
清瑶嘴里抱怨,一边给她抹药,一面打探道:“大奶奶还赏赐伤药给你,赐的够及时的。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勾引的大公子?”
凉凉的触感在肌肤上蔓延,伤口火辣辣的疼痛顿时好转了许多。
清歌舒了一口气,小声道:“如何勾引?梅香院的人防咱们像防贼似的,我不过是在院外等着大公子回来,想和他说两句话罢了。谁知道……”
想到商不换惩治她的理由,她就又羞又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清瑶诧异道:“只是这样,为什么会打你二十板子?小蹄子,你对我还不说实话,枉费我在这照料你!”
清歌一听急了,生怕清瑶也把自己抛弃了,那她就一个人孤立无援了。
“好姐姐,你听我说!不是因为我和大公子说话才挨打的,是大公子说,我折了大奶奶最喜欢的白梅,是不敬,才让人打我二十板子的。”
“什么白梅?”
清瑶想了想,大年初一去梅香院拜见的时候,院中的确有不少的白梅。
看起来没怎么修建过,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感,比别处的白梅鲜活许多。
一共不少株呢,哪一株是庄婉仪喜爱的?
“你摘的是哪一株白梅?你不是说在院外等着吗?怎么又到里头上手了?”
清歌急道:“哪里敢去院里?我折的就是院外的白梅!姐姐是不是也觉得奇怪,大奶奶最喜欢的梅花不在院中,怎么会在院外呢?!”
这么一想,分明是商不换在找借口打她,而非那株白梅真的摘不得。
清瑶想到此处,不知是喜是悲。
喜的是,清歌背着自己去勾引商不换,并没有成功,反倒招来了嫌恶被痛打一顿。
悲的是,清歌如此,那她呢?
若是她想跟商不换说上话,是不是也会被这样打一顿?
她们在这府里也足有十余日了,触目所及之人,尽是夸赞庄婉仪,拥护她爱戴她的。
商相爷不必说了,就连管着相府庶务的二奶奶也对她毕恭毕敬,什么都要来和她商量问了她再决定。
她们后来才知道,原来府中庶务本是庄婉仪管的,后来怀了身孕主动让给了沈念心,且帮着她收服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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