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打上回在法空寺的山上遇袭之后,追月伤了肩膀,如今已好得差不多了。
庄婉仪却说寒冬天气,她的伤好得还不够齐全,便让她少出门多休养。
追月窝在屋子里,逐星却减轻了负担,可以帮着三叔安排杏林院中的布防。
这一日,追月正在房中百无聊赖,看着屏娘送来的几个绣花样子发呆。
“知道你在房中无事可做一定闷得慌,所以我送了几个新的花样来给你,你闲来无事可以解解闷。”
屏娘送东西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一脸的诚心。
约摸是因为追月为保护庄婉仪而受伤,所以她待追月也渐渐和待抱竹一样亲切了。
追月不忍拂她的好意,只能收了下来。
可她自小在三叔身边教养长大,除了学武,顶多会洗衣做饭,哪里会什么绣花?
只能和绣花针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抱竹走进追月屋中时,见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哈哈哈,追月,你做什么瞪着绣花样子呢?”
她裹着一身厚重的青色小袄,外头还有一件带风毛的灰鼠比甲,看起来十分暖和。
抱竹本就瘦高,穿得这样厚重一点也不难看,反而显得圆润起来,更有女儿家的气韵。
和屏娘那样的女子比起来,抱竹乡野出身,和追月更加接近一些。
她便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你瞧,这是屏娘姐姐送给我解闷的。可我自小没学过绣花,这哪里是解闷,简直是折磨……”
抱竹一想便知道是这么回事,笑着在她边上坐下。
她把追月面前的花样子拿来一看,果然是今冬的新款,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给庄婉仪做冬衣的花样。
“屏娘姐姐就是这样,从前她也送过我来着。我自小在农庄里头干活,手粗糙的不得了,哪像她那么精细?不过在庄府多年,现在也学了一些针法。”
说着看向追月的手。
那是一双练剑握拳的手,虎口全是老茧。
肌肤倒还算白皙,只是因为习武把骨节撑得极大,比大手大脚的抱竹看起来还粗糙。
“你啊,你不会绣花直接和她说就好了,为什么收了东西为难自己?”
追月有些无奈。
“可屏娘姐姐头一次送我东西,我若是不收,岂不拂了她的面子?我初来乍到不久,难为小姐爱重,我不想轻慢了屏娘姐姐。”
这杏林院上下有谁不知,屏娘是庄婉仪最亲近的丫鬟?
抱竹哈哈大笑。
“你当小姐是什么人,屏娘又是什么人?哪里退一份礼物就拂她面子了?你放心吧,你直说自己不会绣花,屏娘还会觉得对不住你,让你为难了呢!”
屏娘是庄府的家生子,自小在庄婉仪身边,是当成副小姐一样养大的。
她的仪态举止,多半是承自一个大家淑女该有的样子,和抱竹、追月等外头来的人都不一样。
所以在她的潜意识中,觉得是个女子都会绣花,送花样子是最妥帖的礼物。
哪里想到……
抱竹想到这里就好笑。
追月被她笑得也忍俊不禁。
这本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都怪她自己搞复杂了。
入府之前三叔总是叮嘱,说将军府不同别处,庄婉仪也是大家小姐出身。
她们虽是去充当护卫的,名义上却还是丫鬟,一定要谨守府第规矩……
“你放心吧。”
抱竹豪爽道:“小姐连我这样粗笨的人都能容得下,你还担心什么?在我们小姐身边,不会绣花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忠心。”
第213章 换个地方蹲
受了抱竹的鼓舞,追月把那些时兴的花样子送到了上头,退还给了屏娘。
“多谢屏娘姐姐的好意,都怪我粗笨,只会舞刀弄剑不会绣花,辜负姐姐的心意了。”
屏娘本还不解她送回花样子是什么意思,一听这话,自家面上羞红了起来。
“都怪我,我忘了你和逐星都是三叔教养大的,他怎么可能教你们绣花呢?是我糊涂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屏娘接过花样子放在一旁,拉着她坐了下来,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伤好得怎么样了?”
追月见状放下心来,心中暗想抱竹所言不假,两人便坐着说了些家常。
庄婉仪正好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她们两个在说话,便问了问追月的伤势。
“早就好了,若不是小姐爱惜,如今早该在屋顶上蹲着,给小姐护卫安全呢。”
庄婉仪听了一乐。
“我这屋顶上蹲的人够多了,你快别上去了,万一屋顶塌了漏下雪来怎么好?”
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不过……”
她话锋一转,看向追月。
“湖心岛上屋顶厚实,你若是实在想蹲,不如去那处蹲着。”
追月面上一愣。
湖心岛?
那是廷哥儿住的地方。
庄婉仪和廷哥儿近来来往甚少,彼此见了面也都是淡淡的样子,像是隔着什么芥蒂。
她忽然让自己去湖心岛,不像是玩笑之语。
“小姐的意思是……”
“我想让你替我去打探廷哥儿,并且,这件事不必告诉商大公子。你可能做到?”
打探廷哥儿是一件事,瞒着商不换是另一件事。
于追月而言,第二件事比起第一件事来,更加难办。
追月却无法拒绝。
她当初进杏林院时,庄婉仪就和她们说过,让她们必须忠于自己,而非商不换。
否则她宁可不要。
最初未能证明她们的忠心之时,追月和逐星只能在外头伺候,像院中的粗使丫鬟一般。
而自打在法空寺山上为庄婉仪受伤之后,她才能像屏娘和抱竹一般,进了庄婉仪的内室伺候。
此刻违抗她的命令,便等于好不容易赢取的信任又破灭了……
追月忽然想到,抱竹那句信誓旦旦的话。
“在我们小姐身边,不会绣花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忠心。”
她咬了咬牙,而后离座半跪于地下,朝着庄婉仪抱拳一礼。
“奴婢能够做到,请小姐放心。”
这是江湖人的礼节,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君子一诺言出必践。
这是追月在向她表忠心了。
庄婉仪俯身,亲手将她扶起。
“辛苦你了。”
她话音温柔如水,追月不禁抬起头来,正好望进了她幽深的眸子里。
这是她头一次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目光,追月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焰在烧。
寒冬,瞬间暖如春日。
……
许是冬日过于漫长而无趣,宫中已经置办起了年关的事情。
从腊月一直到正元十五的元宵节,宫中会有好几场年宴,年关的气氛会一直持续一个月左右。
故而现在就开始准备,也算正常。
后宫之中却因此生出许多嫌隙来,有人欢喜,有人不悦。
凤贵妃是头一个不悦的。
听说圣上把除夕年宴上的座次排序,交给了陈皇后来安排,凤贵妃的位置有了很大的变动。
原本年宴之上,应该是帝后坐在上首,嫔妃和群臣在下首左右两边。
圣上的龙座自然在正中,皇后的位置稍微偏一些,以示恭敬。
总的还是帝后并肩。
去年和前年,凤贵妃风头正盛之时,圣上特许在自己的左右两边都摆上了座椅。
靠前一些靠中一些的,自然是皇后的座位。
而靠后一点、更偏一些的,则是凤贵妃的座位。
一左一右之间,将凤贵妃的地位,抬得仅次于陈皇后。
而今年,陈皇后却取消了这个座位,让凤贵妃坐到了下首嫔妃席中,最靠前的位置。
虽还是众妃之首,意味却差了许多,凤贵妃焉能不气恼?
蝶妃同样不乐。
自上回金殿之上,庄婉仪抚奏焦尾古琴,赢得满堂喝彩之后,圣上待她恩宠日驰。
她身为女子,对圣心转移十分地敏感,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庄婉仪,和她长得颇像。
不对,应该说,她长得颇像那个庄婉仪。
圣上是因为庄婉仪才宠幸她的,也是因为庄婉仪,才对她失去了兴致的。
原因为照圣上对她的宠爱继续下去,今年的年宴上凤贵妃的位置就该是她的了。
没想到恩宠骤失,那个位置,也被陈皇后彻底裁去了。
“贵妃姐姐。”
椒房宫的殿外,听罢皇后训话的众妃,三三两两地朝着各自的宫室回去。
凤贵妃所居的昭阳宫唯有她一人而已,她漫不经心地走在前头,忽然听到了后头有人叫自己的声音。
竟是蝶妃。
她裹着半旧的粉色披风,上头洁白的风毛已有些稀疏了。
见到凤贵妃转头,她加紧了步伐赶了上来。
“蝶妃妹妹。妹妹今日来椒房宫,怎么也不穿件新的披风?这件是去年的了吧?”
蝶妃得宠不过数月,正如昙花一现,所得的赏赐也有限。
不像凤贵妃宠冠后宫多年,就算如今圣上待她的宠爱薄了些,也不妨碍她的衣食用度,不比从前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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