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府还要送一份,商不换那处还要送一份……
算起来便有了许多酒坛子,埋在杏花树下,似乎树干都染上了酒香一般。
抱竹站在树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光是想想酒坛子开启时的情景,她便觉得被酒香迷醉了似的。
廷哥儿去相府读书也有好些日子了,老夫人便把让他到上房去回话,顺便把庄婉仪等几个儿媳也叫了去。
一家子难得在一处用晚膳。
老夫人最不放心的,还是商不换会苛待廷哥儿。
可廷哥儿却说挺好的,仍旧坚持要继续跟着庄亦谐,往相府读书去。
商不换知道他的身份,待他自然不算热情,也绝对谈不上苛待。
毕竟他本就是以庄亦谐的书童的身份,在相府旁听罢了。
商不换照旧教庄亦谐一些策论的技巧,其中掺杂更多的,确实他自己读书和为人处世的体会。
明知道那些话廷哥儿都会知道,他却没有什么保留。
或许是因为庄婉仪的缘故,这才引来他的倾囊相授。
而廷哥儿从他的话语中,也感受到了他和外间的传言中,不同的地方。
他并非一个心机诡谲的政客,他有是非之辨,善恶之分。
若非说心机叵测,他至少比岳连铮好一点。
或许,这也是庄亦谐为什么在相府,就肯乖乖读书的原因。
因为他从商不换身上能学到的,远远不仅是那些金殿对答的策论之道。
当着老夫人的面,他没有多说,只是在纸上写道:“我跟着舅舅听课,也学到了许多。商大公子不讲课的时候,我就和舅舅各自读书写字,和在府里没什么区别。”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也就是说,商不换不怎么管他,就把他当成一个书童罢了。
这是老夫人最乐见的情况。
他怎么教庄亦谐也怎么教廷哥儿,那就不用怕他故意把廷哥儿教坏了。
“既然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日后也不必太躲躲闪闪。眼看天气要冷了,该穿的大毛衣裳就带去穿,该用的手炉就带去暖着。”
老夫人真要关心起廷哥儿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廷哥儿不禁笑了起来。
“有呢,我没有的东西,亦谐舅舅都会替我多备一份。有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而我还不知道的问题,他就会故意替我再问一遍。”
他在老夫人面前,大力吹捧庄亦谐对他的好。
不过那也的确是事实。
老夫人果然看了庄婉仪一眼。
“亦谐年纪虽小,却是廷哥儿的长辈,做这些是应该的。”
庄婉仪谦虚地不肯居功,只是朝廷哥儿看去。
后者朝她俏皮地眨眨眼睛。
廷哥儿用过膳后,便被顾妈妈先行带回湖心岛上。
庄婉仪留神看老夫人的面色,心中暗想,廷哥儿住在湖心岛的日子,大概也不会太久了。
一顿晚膳用到尾声,许是少了一个孩子少了热闹,桌上的气氛微微凝滞了起来。
总像是谁有话要说,又犹豫着没有说出口的样子。
尴尬了好一阵,终是老夫人先开了口。
“婉仪,改嫁之事,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庄婉仪心中咯噔一声。
她便知道,老夫人要提到此事。
明川郡主和古氏都放下了筷子,看着庄婉仪和老夫人之间,等着她的回答。
将军府的寡妇虽多,改嫁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听见。
毕竟没有人倒霉到庄婉仪这个地步,和自己的丈夫只在新婚之夜见过一面——
且还没来得及圆房!
第167章 有月有酒
要说倒霉,似乎也不对。
古氏心中暗想,正因为她和岳连铮未曾圆房,如今才有机会可以改嫁。
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大嫂是一片好心,不过此事尚不急着商议,毕竟三郎的孝期刚过。”
屈指一数,岳连铮战死,也已经有快四个月了。
听罢庄婉仪的回答,老夫人面色淡淡的,略显失望。
要是她说愿意为岳连铮守寡一辈子,老夫人才会满意。
而今她虽没急着要改嫁,言语中的意思,仿佛在告诉老夫人,这是迟早的事。
这让她心中略有不快。
“不管你改嫁不改嫁,都是将军府的人。自来女子出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若说让你嫁给商不阙,你可有异议?”
明川郡主那一套名单什么的,老夫人着实看不上眼。
便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也没有拿着满长安青年才俊的名单,来任其择选的道理。
何况是庄婉仪,一个孀居的寡妇。
她凭什么任意选择?
明川郡主微微讶异。
老夫人可从来没和她提过,定要庄婉仪嫁给商不阙这种话啊!
她私心里也觉得商不阙是个好人选,虽然比不上他兄长商不阙,在长安城中也算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了。
更有商相爷这一层关系,可谓一举两得。
想是这样想。
可真要做起来,她还是更愿意尊重庄婉仪的选择。
老夫人如此强硬地来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庄婉仪的脾气,如何接受?
果然,庄婉仪眉梢一挑,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说的是,女子出嫁依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自己说话的余地?人选这件事,我会告诉家中的父母,让他们参看的。”
这话说的委婉,老夫人却一下子听出了她的意思。
她这是把自己撇开了,只谈庄景行夫妇二人!
“你这么说,意思就是老身做不了你的主了?”
老夫人面上罩着一层寒霜,冷意泠泠。
庄婉仪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忙道:“老夫人说的哪里话?自然是老夫人与我父母商议,儿媳只听三位长辈的话便是。”
反正庄景行夫妇都已经被商不换收买了人心,是不可能轻易被老夫人说动的。
更何况,一个商不换,一个商不阙。
除了老夫人和明川郡主,会因为他和岳连铮之间的龃龉,担心他对将军府不利之外。
这两人之间是好是歹,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庄景行若是选了商不阙,那真是白在朝中任职几十年了。
老夫人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她是庄婉仪的婆母,庄婉仪要改嫁,由她和庄家夫妇商议也是正理。
“既然如此,待过几日我便请你父母过府来,商议商议这件事。”
“是,儿媳这就命人知会父母一声。”
庄婉仪从善如流,在老夫人面前,丝毫没有表露出自己的好恶。
倒是明川郡主有些歉疚。
这事原是为了庄婉仪好,让她改嫁另觅良人,也免得商不换多加纠缠。
可被老夫人这么一弄,完全成了政治联姻。
她自己出身皇室,对这种带有目的性的婚姻最清楚不过,也最深恶痛绝。
又怎么能让此事发生在庄婉仪身上……
事实证明,明川郡主的忧虑完全是想太多。
庄景行夫妇和庄婉仪是同气连枝的,一家子有商有量,在老夫人面前统一口径。
“婉仪她年纪尚轻,又是嫁过一回的人了,再嫁更不该草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计着计着,这事就暂时压下不提了。
明川郡主的那份名单,却依然在杏林院中的某个角落躺着。
过了七日,正是月色极好的一个夜。
庄婉仪便命人把杏树底下的酒坛启了出来,先开出其中一小坛,来尝尝滋味。
那酒坛的封口一拆,众人称赞不已。
“好香啊,都是菊花的香气!”
“这味道真是十里飘香,没喝就醉了。”
“小姐快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白瓷的小酒杯里头,些许倒了小半杯。
酒液原是无色透明的,而今浸染了菊花和药草的色泽,显出诱人的琥珀色来。
她轻摇酒杯,细看那杯底的澄净。
而后才慢慢端起凑到鼻尖,嗅了嗅那股酒香。
浓淡适宜,香的不烈,反而很是醇厚。
她朱唇轻启,终于抿了一小口,眼底的光彩不消多言,便足可见其美味。
屏娘等人便闹嚷嚷着要尝。
庄婉仪便命人倒酒,自屏娘起,杏林院上下人人都有份一尝。
包括追月和逐星,还有那些粗使的丫鬟婆子。
“今夜的月色正好,快命人给老夫人和二位嫂嫂送酒去。如此良辰美景,有月怎能没有酒呢?”
庄婉仪一时兴起,自抱了酒坛子到庭中杏树底下坐着,临风赏月。
这大晚上的……送酒?
屏娘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庄婉仪近来,越发随性了许多。
便命人把酒送到了府中的各处,庄婉仪见着人出去,还补了一句。
“廷哥儿那里也送一坛子去,嘱咐他小孩儿家,别喝多了。”
廷哥儿也十岁了,算不得小孩儿家,她庄婉仪也就大廷哥儿七岁呢!
屏娘暗自好笑,这才发觉,庄婉仪自斟自饮,已经喝了好几杯了。
怪道说话都不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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