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钰儿一愣,她回首看过去,桌上似是摆着一碗药汤,也不知道搁置了多久了。
齐叔晏这是,肯喝药了?闽钰儿有些迷糊:这妥协的未免也太快了。
闽钰儿过去拿过药碗,她放在手里掂了掂,回头说:“药冷了。”
“无碍。”齐叔晏指端捻着绳索,反复摩挲,继而还是转过头,“过来帮我喂罢。”
闽钰儿只得拿过来,她半蹲着身子,给他一勺一勺地喂药,那情形像极了给一个小娃娃喂药,齐叔晏不喊苦也不嫌凉,闽钰儿给他喂,他便好好喝下去。
眼见一碗药已经到底了,闽钰儿心里又打起了鼓:谁说的齐叔晏不肯喝药,还怎么劝都没用?
这不喝的好好的吗?
她端端地放下碗,由衷地说了句:“殿下,你也太听话了。”
“以后也要一直这么听话才好。”
男人凝起眉头,还没说话,闽钰儿已经从兜里拿了一颗糖出来,递给他:“殿下刚刚喝完药,拿这个清清口。”
过去齐叔晏哄她喝药,就是用的这个法子,现在她如数用来哄齐叔晏。
“我不吃。”男人摇头,他不需要。
闽钰儿霎时堵了嘴,有些丧气样子,“殿下当真不要?”
“……给我喂罢。”
闽钰儿这才喜笑颜开地喂进他嘴里,齐叔晏察觉不出什么特殊的味道,只觉得闽钰儿看着他吃糖而笑起来的样子,似是比她自己吃了糖都要高兴。
便也不由得勾了嘴角。
两人在里间融洽的很,风平浪静,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眼见夜越来的深,江憺在外面轻声掀开帘子,把闽钰儿唤了过去。
他关切地问:“殿下如何?”看样子守了半晚上,也是十分不放心。
闽钰儿回过头去看,齐叔晏还安然靠在椅子上,睁着一双眼睛,只看着昏暗的地面,便道:“殿下很好,你们别担心。”
“只是,这里面太暗了,我还需要一盏灯。”
“好。”江憺有微微的出神,“公主今夜,不若就留在这里,陪殿下一夜如何?”
“公主是唯一能……”他低语,“唯一能安抚殿下情绪的人了。”
闽钰儿捏着手,也压低了声音,“他现在有点喜怒不定。我只能先劝他把药喝下去。”
“已经足够了。”
江憺躬身,“公主今日对齐国的恩情,没齿难忘。”
一路上已经听到江憺无数次说这样的话了,闽钰儿只当耳边风,点了点头。
江憺又命人拿了一盏烛火过来,闽钰儿仔细瞧里间的男人,已经半晌不动了,怕他一个人待的不耐,小姑娘端着烛火,赶紧折身回来。
“殿下?”她已是习惯叫他了,齐叔晏视线未转,缓声道:“我还听得见,也看得见,你无需这么惊惶。”
她有些讪讪。“殿下见得亮光吗?”
“嗯,见得。”
闽钰儿便端着烛火,要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她端的小心翼翼,说:“钰儿还是有点怕黑。”
“所以叫人多拿了一盏灯……啊。”
她没注意,热油突然滚了下来,正落在她手背上。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只觉分外的灼痛,下意识叫了一声,手一松,烛台顿时歪了,眼看要砸在身上。
“小心。”
闽钰儿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扯住手腕,拉了过去,烛台“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屋子里顿时暗了好些。
“刚准备夸你,许久不见,成熟稳妥了许多,你就给我来这么一出。”齐叔晏捏着她的手,“可曾烫伤了?”
“我讲话,讲着讲着忘记了,刚开始还记得要注意来着……”
她忽然顿住了,低头,看着齐叔晏扶着她的手,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又惊讶地转身去看那椅子——
那椅子上密密麻麻的绳索,连带着之前钉在墙上的粗绳,一齐断成两截,随意落在地上。
呆若木鸡。
闽钰儿只怀疑自己眼睛看错了,又低头看了看齐叔晏的手:“你是怎么过来的?”
齐叔晏不想解释这个,他说:“你手上烫伤的不严重,先用凉水敷,再抹膏药。”
闽钰儿愣愣地看着他,“齐叔晏,那些绳子,你是怎么……”
“你觉得呢?”男人捏着她的手,抬起眼皮看她,“总不会是你扯断的罢。”
“你还真的,一下子就能扯断那么多绳子?”
“那不是什么难事。”齐叔晏道。
“……”
齐叔晏低头,“先上药。那些事情不用管。”
闽钰儿这下知道乖了,大气都不敢出。齐叔晏手很凉,水也是凉的,闽钰儿一扭头看见那齐刷刷断开的绳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得需要多大的力气?闽钰儿想了想,若是齐叔晏用力的话,自己这小身板,怕是都禁不起他撕两下的。
齐叔晏不知道,自己随手崩开绳子,小姑娘已经是吓懵了。他见闽钰儿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道:“你待会儿还是回去,不留在这里,就不会担惊受怕了。”
闽钰儿咽了咽喉咙,摇头说:“不用啊,钰儿又不怕。”
刚刚说完,齐叔晏手底下稍稍一运力,闽钰儿就身如筛子,“你,你轻点。”
现在的齐叔晏,到底还是和过去不一样的。闽钰儿有点惧怕眼前这个人,男人一双红色的眸子,似是蕴藏了齐叔晏所有的暴戾性子,暴戾,情绪不稳,还力大无穷。
“为什么要过来?”
闽钰儿正在出神,就听见齐叔晏又问了一遍,他低着头,指腹替她轻轻按压药物。
“因为,很久没有见殿下了,钰儿有点担心殿下。”
“担心我会死么?”齐叔晏仍是低着头。
“不是……”
“那不用担心了。”齐叔晏抬起眼来,“迟早的事情,你担心也没办法。”
与他隔的极近,闽钰儿能明显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气势已经换了,他的眉眼有些上挑,眸子底的红色愈发醒目,给人“十分不好说话”的感觉。
手上的痛感已经不那么明显了,闽钰儿往后靠了靠,忽然反应过来:男人先前是把她扶在塌上坐着的。
“殿下勿要乱说。”她索性缩进了榻的最里间,“大齐的千里沃土需要殿下,千万臣民也需要殿下。”
“殿下是许多人的信仰,更要带着荣誉一路地走。”
桌子边缘有一块玉石手镯,齐叔晏觉得眼熟,正拿了起来端详,就听见闽钰儿的的话。
闽钰儿要他坦然地走下去。
“咔擦。”玉石手镯被瞬间捏成好几截,闽钰儿又被吓懵了,以为是自己说话不小心,触了齐叔晏的逆鳞。
“这些需要我如何?我又不需要这些。”他扔了满地的镯子,径直随着闽钰儿,去了塌上。
闽钰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抱了个满怀。小姑娘还是有些心悸,“你别一直抱着我,我怕你半夜忽然暴起发力,那我就没命了。”
齐叔晏说:“我有这么危险,值得你怕成这样?”
“原来是不怕的,可是现在……”
“我不是听你的话,慢慢喝药了么。既是喝了药,那就有所好转。”
好罢,但愿如此。
她回过头来,贴着男人的胸膛,“殿下瘦了好多。”想必因为蛊毒的事情,已经闹了许久了。
其实,瘦算不得什么。光是看木柱上深深浅浅的刮挠痕,还有孟辞憔悴的脸色,就知道这段日子齐叔晏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
只是男人也没想到,闽钰儿一来,他就没那么难受了。先前只想杀人的暴戾念头也弱了许多。
第65章 你无需做什么
闽钰儿在齐叔晏的营帐里安然睡到半夜,后半夜雨势突然增大,她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过来。
一般这种情况下,只能说明,要打雷了。果不其然,闪电接踵而至,她歪过头,捏着被角,虽还是有点怕的,却比原来淡定了不少。
雷声震震中,男人握住了她的手,闽钰儿回头,就瞧见男人分明的下颌线。
“殿下怎么还没睡?”
“刚才是睡着的,现在醒了。”
闽钰儿“哦”了一声,再没搭话,齐叔晏在她头顶,有些慵懒问她:“以前不是最怕打雷的么,怎么现在不怕了?”
“钰儿总不能,每次打雷,都要找人陪着才行。”她捂着砰砰跳的胸口,“钰儿已经很大啦,要学会长大。”
齐叔晏听着,问了一个和公冶衡相似的问题:“谁教你的这些?”
半年多不见,小姑娘还真的成熟了不少。
没想到闽钰儿直接说:“是殿下教的呀。”
“殿下教了我好多事情,大概自己都忘了罢。”
齐叔晏沉然半晌,他确实不记得,他教过闽钰儿什么。在他看来,画画下棋这些都算不得“教导”,这些算在他头上,是再普通简单不过的事情,他当初教闽钰儿这些,全是因为小姑娘的好奇心。
两人很有默契地都选择了缄默不语。一夜山风夜雨,第二日起来,闽钰儿发现枕边已经空了。
江憺过来找她,原本一直郁郁的眉头,终于是舒展开来了。闽钰儿问齐叔晏去哪儿了,男人说:“殿下肯服药了,但是因为他体质特殊的原因,需要单独调理三日左右。所以这三日,殿下不能与公主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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