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宸妃是被人害死的,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目光沉沉,扫过眼前众人,喝道:“谁?究竟是谁给宸妃下的药?”
胡恩小声提醒:“陛下,方才找到装药的瓶子了。”
哦,对。
皇帝颤抖着手,拿起那个小瓷瓶。
“池小姐呢?”
不等胡恩回答,里面传来一声:“陛下,臣女在此。”
皇帝抬眼看去,就见池韫从寝殿里款款走出来。
她脸上没有笑意,但也没有悲痛,就那样平平静静,过来施礼。
皇帝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想着,池韫是奉他之命进宫办事的,不可能对宸妃下手。一时又想着,可物证在此,她又确实与长福宫相处不好,说不定真的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呢?
正在纠结之际,忽然瞥到玉妃。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张口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什么?她说的是……大……大长公主?
皇帝仿佛一盆冷水浇头,瞬间冻得哆嗦。
大长公主?对,池韫背后是大长公主。在自己坐上皇位之后,愤而避居朝芳宫的大长公主。让他父兄忌惮不已,临走前还吩咐要除掉的大长公主。
尽管彼此之间的关系已经和缓,甚至近来还提点他不少事,但是皇帝没忘记,他们最开始应该称之为仇人!
自家让帝室一支血脉断绝,大长公主巴不得康王府也绝嗣!
如此说来,池韫下手害宸妃一点也不奇怪啊!
那自己叫她进宫来,岂不是引狼入室?
皇帝的手颤得厉害,看着池韫的目光也变得怀疑起来。
太后看着不对,喝道:“皇帝!”
皇帝一个激灵,茫然看过去。
太后暗恼他不着调,干脆抢过主动权,问道:“池小姐,玉妃指称,是你下药害了宸妃,你怎么说?”
池韫惊讶:“玉妃娘娘怎么会这么想?宸妃娘娘出事,对臣女有什么好处?太后派臣女来照顾宸妃娘娘,臣女是万般小心,就怕出问题。太后娘娘,不瞒您说,臣女现在就在害怕,会被您怪罪……”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似乎在拭泪。
太后见她如此,语气温和下来:“也没说就是你做的,不过问几句罢了。”
玉妃眼见太后偏向她,心中大急,说道:“太后娘娘,物证在此,除了池小姐,还能是谁做的?您可要为宸妃姐姐做主啊!陛下!”
皇帝缓过来,慢慢问:“池小姐,这药瓶你认识吧?”
胡恩接过瓷瓶,捧到池韫面前,让她细观。
池韫只看了一眼,就道:“这药瓶是我们朝芳宫日常用的。”
“好,那你如何解释,这药瓶会出现在茶房里?”
池韫慌忙摇头:“臣女不知道,或许、或许是下药之人随手扔下的。”
皇帝不说话了。
这解释着实牵强,根本不能打消他的疑心。
太后想了想,说道:“朝芳宫的凌阳住持,经常会送香丸进宫,对吧?偶尔也会孝敬一些自制的药丸,宫中有药瓶并不奇怪啊!”
“对对对!”池韫连连点头,“臣女如果要下药,怎么会留下这么重要的证物?”
“这谁知道?说不准你太紧张漏下了。”玉妃转头道,“陛下,您千万不要听她狡辩,宸妃姐姐爱清净,整个下午都没什么人进出。那茶房里来来去去只有一两个宫女,只要她把人给支走,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到这里,玉妃冷笑一声:“池小姐,本宫说的对吗?”
辩!看你还怎么辩!知道这世上什么罪最难脱吗?
欲加之罪。
只要皇帝心里忌惮大长公主,哪怕证据不那么完美,哪怕漏洞始终存在,他都会相信。
玉妃低下头,在别人看到的地方,扬起了嘴角。
然后,她听到了池韫的声音——
“对。原来,玉妃娘娘就是这么做的呀!”
第362章 有个证人
玉妃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她猛然抬起头,看着池韫:“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反过来诬陷本宫?”
池韫笑了笑,目光往下一瞥,问道:“玉妃娘娘,您下午戴的珍珠链子呢?”
玉妃握住手腕,警惕地看着她。
“是不是断了?还叫绿荷捡了半天。”
玉妃淡淡道:“不错。可本宫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踏进过茶房。”
“真的?”
“当然。”玉妃漠然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物证在此,你就是嫌疑最大的人。”
池韫点点头:“玉妃娘娘说的是,长福宫的外人,就数我最容易下药。可您也一样有嫌疑,不是吗?您说没有踏进茶房,可臣女已经问过绿荷了,她捡珍珠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下了台阶。那会儿,茶房里一个人也没有,您进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玉妃冷笑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本宫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落胎药。相反,那个药瓶,就是你下药的证据。”
她转过头,向皇帝伏下身:“陛下,臣妾是什么样的人,您是知道的。倘若真是臣妾下的手,这药从何来?您可以派人到灵秀宫去搜,去问,但凡有一丝一毫嫌疑,臣妾都无话可说。”
池韫闻言笑了起来:“玉妃娘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得很干净,一点把柄也不会有?”
玉妃抬起头,迎上她的视线。
池韫冷视着她,轻声道:“您错了,臣女手里,恰恰有一个证人。”
她这笃定的态度,让玉妃猛然瞪大了瞳孔,不由浮出失控的感觉。
池韫已经转回身,向皇帝请示:“陛下,楼大人应该已经等在宫门外了,请您特许,准其入宫。”
皇帝听她听到楼晏,被玉妃扰乱的心神才算恢复了。
对了,还有楼晏,即便不相信大长公主,他也该相信楼晏。
“胡恩,去接楼四进宫。”
“是。”
等待的时间里,寝殿内一直传来低低的泣声。
皇帝想起宸妃,这个女人陪了他三年,虽然说不上宠爱,可到底有几分情分。他想进去看一眼,却被太后拦住了。
“母后?”
太后道:“里头都是血,等她们收拾了,皇帝再进去吧。”
看到庄院判一身的血,皇帝没有作声。
不多时,胡恩回来了。
“陛下,娘娘,楼大人觐见。”
“快请。”
楼晏踏入殿门。
他身上披着裘衣,毛茸茸的领子,衬得脸庞光洁如玉。肩上的雪花还没拂去,带来几分孤寒之意。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解下裘衣,交给内侍,低身行礼:“臣楼晏,参见陛下,参见太后、皇后。”
皇帝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忙道:“平身。”
太后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只有玉妃,刚才那种失控的感觉,转变成了心慌。
她怕楼晏。
曾经的无涯海阁,聚集着天下的英才。她很清楚,自己拍马都赶不上,连一丝一毫跟他比的念头都不敢有。
这个局,会被他揭穿吗?
“楼四,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了吗?”
楼晏低头回禀:“臣已经听胡公公说了。”
皇帝说道:“池小姐说你手里有证人,你怎么说?”
楼晏的目光与池韫对了对,随后落在玉妃身上,回道:“是,臣已经将证人带来了,就在殿外。”
玉妃猛然睁大眼,听到皇帝说了声“传”,随后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内侍的押送下,畏畏缩缩地进来。
在看清这个人的同时,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一时失去了感知力。
怎么可能?凌阳那么怕死,怎么可能会说?
皇后已是惊讶出声:“凌阳住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玉妃手里的药,是她送进来的?”
凌阳真人“扑通”一声跪下来,喊道:“陛下,娘娘!贫道是被迫的!这一切都是玉妃逼贫道做的。她假称给贫道喂了药,贫道实在没办法,望陛下、娘娘明查!”
皇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问:“所以说,这药真是玉妃下的,瓶子之所以有朝芳宫的标记,是因为凌阳住持?”
凌阳真人低着头,却是默认了。
皇帝只觉得一阵晕眩,好不容易稳住,看向玉妃。
“你说,是不是你干的?”
玉妃哀切地看着他,一个劲地摇头:“不是,陛下,臣妾没有!您不能相信楼四的话啊!他与池小姐是未婚夫妻,自然是帮着她的!定是他用了手段,胁迫凌阳住持,栽赃给臣妾!陛下,您知道的,他掌了那么久的刑狱,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楼晏听她这番辩解,只是呵了一声,懒得争论。
皇帝却犹豫不定,看看她,又看看楼晏。
楼晏在心里叹一声,不指望皇帝自己想明白了,开口说道:“玉妃娘娘,你既知我掌了这么久的刑狱,还敢在我面前撒谎?凌阳住持的药也是买来的,换句话说,还有经手之人,你要我把药铺的伙计也带来吗?”
玉妃惊惧之下,才思前所未有地敏捷:“你……你若能买通凌阳住持,再买通药铺的伙计,又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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