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大些,给阿秀是一套玉制管笔。
这些都是在商市上瞧着入眼购置的,说来,这次在商市上换马还是郡王妃给李玉华出的主意,郡王妃的话,“在北疆这样的地方,现成的金银其实用处不大,大家都是以物易物。我看亲卫都是骑兵,但他们每人只一匹马,这是不够的。按理,每个骑兵都要有两骑或三骑,方可用于长途奔袭。趁这机会,不如换些好马。马在军中,比银子都好使。”哪个部落产骏马,郡王妃竟都清楚。
甚至怎样挑选好马,什么样的马才是上等马,郡王妃侃侃而谈,一看便是家学渊源。选马的时候,郡王妃还带上女儿,言传身教,一看便是要将满身本领教给女儿的。
所以,这次郡王妃是出了大力的。李玉华原就是不小器,她对有本事的人更大方。郡王妃亦不虚客气,她自郡王府出来,一应穿戴用具都是大家凑的李玉华送的,这要个个客气,哪里还过得日子?心里记下大家的情分便好。
便是在市集,倘有相中的东西,她也购置不少。
信安郡主则是给了龙凤胎一对金魁星,阿秀一套文房四宝。
何氏等也有礼物相赠,不过,终归是郡王妃那对儿小玉猪最招孩子们喜欢,阿秀都凑过去一起在炕上玩儿。
李玉华笑,“每回看到阿秀这严肃的小脸儿,我就想到裴状元。”
郡王妃道,“裴状元少时可没这样肥硕结实。”
信安郡主也说,“是啊,那会儿裴夫人带着裴状元进宫,瘦瘦小小的模样。”
“我也听三哥说过,说裴状元是在庙里修养,他们才认得的。”
女眷在李玉华这里说话,男人们仍是在前殿商讨事情,陆侯过来将军中将领名单、兵勇军械拟成折子送了过来,唐安抚使也来说话,回禀北疆事务。穆安之刚来,对诸事皆不熟,就一句话,“以前怎样,以后仍是怎样。”很信任的就把人打发了,“都去忙吧,不用过来站班。”
裴如玉留下来说话,俩人自昨日相见,至如今才有功夫清清静静的说会儿话。
穆安之对裴如玉格外青眼之事,不论陆侯抑或唐安抚使都不会吃味,毕竟,人家俩人非但情分不一般,当年裴如玉为着三殿下拼却前程不要、家门被逐、远谪北疆,他们虽也心向三殿下,到底不及裴状元,那是把命都能搭给三殿下的,三殿下于公于私,自然信重裴如玉。
穆安之也不坐在硬椅子了,俩人坐热炕上,捧着热奶茶说话。穆安之喝口奶茶,他以往鲜少喝这东西,但自过了甘肃,李玉华爱尝个新鲜,听说北疆都是喝奶茶,也便弄了些奶茶来喝,这比水好啊,里头又放奶又放盐的,李玉华自幼泼辣,忌口的东西少。她还挺爱喝的。
李玉华自有李玉华的见识,她说,“怪道提起戎狄人就是能打能杀、强壮骁勇,听说他们自小喝奶茶长大的。我就是不懂医理,也知道奶茶比白水喝了对身体好。”这北疆的奶很便宜,李玉华经常弄很多给大家喝,也让三哥多喝,对身体好。
穆安之一直觉着滋味儿有些怪,好在也能入口,见裴如玉一脸惬意的喝着奶茶。穆安之道,“你不是最不喜欢有杂味儿的吃食么,这会儿奶茶也喝惯了。”
“开始也觉着有些怪,木香爱喝这个,我跟着偶尔喝一口不喝一口的,喝惯了觉着还好。茶毕竟是寒物,掺些羊奶牛乳一煮,倒也不难喝。”裴如玉跟穆安之打听,“你怎么换来的那些马匹,我听说那些商贾附行是要交些银两了,可这上万匹马,绝非小数目。你哪儿来的这些银子?不是把家底儿都用光了吧?”
“没,虽用了不少,也还有一些。”穆安之把袖子里的信递给老友,“临来北疆前发了注横财,不然,纵有商贾附行上交的货品分润,也赚不来一万匹好马。”
裴如玉接过信,见上面字体,先道了声,“铁划银钩,内蕴筋骨,外显风华,好字!”
穆安之唇角忍不信抽了又抽。
待取出信笺,信并不长,裴如玉一眼就读完了,盯着落款的陆伯辛回味片刻,猛的支起身子,“这是睿侯的名字!睿侯给你的信!”
“临来帝都前白肇东给我送来的。”把白肇东的出身来历又与裴如玉说了一遍,裴如玉目光如电将穆安之从头看到脚,穆安之给他盯的不自在,“看我做什么?”
“看你哪儿这么与众不同,睿侯会这样为你打算。”裴如玉松口气,“我原还担心你会因封号不悦呢。你昨儿那么痛快的就把一半的骏马分给陆侯,我看陆侯也松口气。”
“封号?”穆安之嗤一声,“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以前拿‘平疆’封过睿侯,现在又拿这俩字来封我,不知对睿侯是旧情难忘,还是真将北疆视为心腹大患。这封号一出来,我就晓得有人想看笑话,焉能让他们如愿!再说,睿侯都死多少年了,陆侯也没得罪过我,难道就因个封号,我就跟陆侯生出嫌隙。”
说到陆侯,穆安之也坐直了些,“陆侯与陆国公可不是寻常不睦,简直是水火不容,仇有深仇大怨。”把陆侯给他的那封漆封未动的信也给裴如玉看了,裴如玉见是陆国公府的漆封,不禁有些不解,“陆国公府的信,怎么在你手上?”
“陆侯给我的,让我写折子回帝都时一并带上,说他是边塞大将,不好与朝中文官相交。”穆安之对陆侯颇有好感,“我与玉华妹妹成亲时,他就送过重礼,还亲去吃了喜酒,听说他与我岳母也有旧的,与陆国公那一府一看就是不一样的家风。”
裴如玉将信交还穆安之,笑道,“若所料未差,见到你那万匹骏马,陆侯才下决心与陆公府决裂的。”
“这话怎么说?”
“以前我也不知道,还是做知府后才晓得一些。”裴如玉先时原有意在月湾县多经营几年,任知府后方晓得,许多事,你只有在高一些的位置上才能看到才能知道。裴如玉道,“陆侯与国公府不睦,陆国公掌兵部,拿捏军需拿捏的死死的,这些年,北疆并无要紧战事。粮草自然不短,可旁的就不成了。也不是一点儿没有,却总不会叫陆侯痛快。约摸是等着陆侯服个软。可陆侯何许人,要是与国公府服软,当年便不会分宗,这些年也不会不往来。北疆军的军需一直不丰,好在这些年无战事,陆侯总能凑合着过。但,去岁有大食国四王子之事,我虽恼他用木香为饵,但一举擒拿住那位四王子,的确是震慑了大食国。”
“木香研制的新弓新弩,禁卫军早就开始配备了,北疆现在就有十来把,是先时打样用的。”裴如玉道,“这次木香写折子要把自己的职位挂到工部,我特意漏了一些风声到陆侯那里,陆侯说这是白大人自己的事,自己定夺便可。可见他与兵部关系很一般,但是,兵部卡着军需,他也不能彻底与兵部翻脸。”
“你这次一下子带了万匹骏马,直接就给北疆军一半,你又掌北疆军政,陆侯当然就不用再被兵部掣肘了。反正你掌军政,以后没吃没喝就找你了。”裴如玉见老友目瞪口呆的模样,不禁大笑出声。
穆安之郁闷的搔搔鼻梁,无奈,“陆侯能掌北疆大军这些年,自然非等闲人物,倒不知这般果断。”
“岂止果决,他把陆国公的信给你,让你上呈陛下表忠心,难道不是在向你表忠心,一举双得。”裴如玉面容微肃,唇角噙着一丝笑,“陆侯不是寻常人物,你慢慢儿就知道了。你看陆国公府,陆国公也是在战场拼杀过的,他如今居尚书位内阁,他儿子也是东宫的心腹,可这些年,国公府没有任何一个子弟能再任武职。就算跟陆侯不睦,帝都禁卫军、五城兵马司、龙虎营,不都是武将衙门,陆家子根本进不去。可你看陆侯,牢牢把握北疆这些年,兵部再掣肘,也不敢太过的。”
裴如玉道,“陆国公在朝已是显赫,难道还要给他家子弟兵权,陛下还年轻,又没有退位当太上皇的打算,怎么可能会让陆公府掌兵权。”
至亲至疏啊。
裴如玉心下感慨一回,自袖子里摸出份札子递给穆安之,穆安之展开一看,见是份账单,底下数目不小,足有四五千银子之多。
穆安之不解,“这是什么?”
裴如玉轻咳一声,“修宅子的费用。”
穆安之不可思议的瞪着老友,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相交相知的老友,而是哪里的吝啬鬼守财奴。就听吝啬鬼解释,“你不知道,我也是刚任新伊知府,不来不知道,这衙门简直穷的,就剩喝西北风了。七八月收秋税,秋税还没收哪,各地用银子的札子就到了。粮食是要押解到帝都的,大家伙盯着的是下半年的商税,我跟唐大人商量着,各地平了平,就用了个七七八八。我衙门没留什么银子,反正有唐大人在,让他操心吧。账上就几千两支应个急事的现银,原本我想着,你要不宽裕,我就把唐大人诉诉穷,给你把这修理费分摊分摊。这不你身家挺厚的么,你就自己出吧,这也没多少。”
“我的老天爷,要不是眼见,我都不能信,这还是那个高洁如鹤、风恬月朗的裴状元么?这不是哪儿的算盘珠子成了精吧。”穆安之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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