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崔娄秀万万没想到,谢行俭他们早就掌握了向棕的行踪。
……
三人在书房说了半天话,出了巡抚衙门后,徐尧律疾步如飞的上了马车。
落了几步的谢行俭微微愣住,回想起刚才书房内发生的事。
崔娄秀对‘让孤女巷的寡妇给南疆将士疏解生理需求’一事供认不讳……
按理说,徐大人该高兴才对,因为他们揪住了崔娄秀逼良为娼的小辫子,有了这个把柄,孤女巷拆除指日可待,可不知为何,他感觉徐大人好像很不开心。
马车没有径直驶回驿站,考虑到下午谢行俭要出城访询,马车便一路往城外赶去。
马车跑的快而稳,谢行俭视线扫向对面端坐的徐尧律,不知说什么好。
——他去豫州城是办正事,徐大人跟来干什么?
旁边的漕营将士搓搓手,小声询问谢行俭:“徐大人上午刚从豫州玩回去,这会子怎么还去?”
谢行俭脑袋凑近,摇头轻声不清楚。
“许是上午没玩尽兴?”漕营将士若有所思的猜。
“大概吧……”谢行俭嘿嘿附和。
徐尧律的眼角余光捕捉到角落两人的小动作,忍不住轻咳一声。
谢行俭抬眸看过来:“大人嗓子不舒服?”
漕营将士很有眼色的倒杯水双手递过去。
徐尧律接过后,没喝,直接将水杯放在小茶几上。
漕营将士尴尬的坐回去,谢行俭干笑两声:“大人饿不饿,马上就要到豫州了……”
‘豫州’二字,谢行俭咬着极其重。
徐尧律脑海闪过一些片段,淡淡道:“豫州城门外有一条长乐街,长乐街坊盛产海盐,商贩由此催生出一道盐腌肥鸡,等会经过长乐街停一停,吃两口饱腹再说。”
漕营将士起身出去交代车夫,谢行俭惊喜道:“大人说的可是盐焗鸡?”
“盐焗鸡?”徐尧律品味着名字,轻笑道:“这名字倒是衬景,不过长乐街坊住的大多是不识字的渔民,他们没那么讲究,直接喊盐鸡。”
“一个道理的意思。”谢行俭心底冒出小小雀跃,“长这么大,下官还没吃过正宗海盐焗煨的鸡肉,托大人的福,等会下官定要大吃一顿。”
“盐…焗鸡是当年向棕最爱吃的。”徐尧律身子往侧壁上贴,心底乱成一团,“向棕曾说一日不吃就浑身难受,所以本官上午就去长乐街坊走了一遭……”
“大人认为向棕藏身在长乐街坊?”谢行俭迟疑了一下,道,“大人上午可有收获?”
“长乐街坊有十几家卖盐焗鸡的铺子,想趁着向棕吃鸡的空荡逮到人有些不现实。”徐尧律微微顿了下。
徐尧律没说上午他一家一家的查访过,可惜丁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到。
谢行俭抻着下巴往窗外瞧,马车此刻已经进入长乐街坊,空气中弥漫着海盐焦咸和骨肉鲜香的气味,异常诱人。
街两旁搭建了长长的棚子,棚子下面坐满吃盐焗鸡的散客,好在马路宽敞,马车能轻松的在街坊上穿梭。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辰,此刻长乐街上来往的人格外的多,耳朵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叫卖声,一些热情好客的摊主挥舞着手中绢布,嘴里喊着地道的家乡话招呼行人进摊子吃饭。
谢行俭深吸了一口肉香,望着街头小贩手上端着的砂煲,禁不住咽口水。
摊位前摆满了煨汤的罐子,罐子被热气顶起咕噜咕噜的叫不停,几乎每一个摊位都有一口大锅,锅里炒着晶亮的海盐,掀开锅盖,埋在海盐中间的鸡肉包囊露了出来。
小贩的手一点都不怕烫,只见他徒手从海盐里扒拉出用布包裹的鸡肉,三五下解开布,将色泽微黄的鸡肉呈上托盘。
鸡肉味香浓郁,谢行俭馋的直舔嘴唇。
“大人别急,咱们既然知道向棕躲在这边,那就来日方长,总有一天……”
谢行俭麻溜的跳下车,忽然一道人影从车前而过,谢行俭来不及刹住脚,身子往那人身上一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动静很大,马儿惊的扬天长鸣,避免被马蹄踩踏,谢行俭眼疾手快的抱住身下的人,急速的往路边翻滚。
“我的盐鸡——”
身下传来一道痛苦的嘶吼,谢行俭慌忙爬起身道歉。
被他压的是一个清瘦男子,面白唇红,身材清瘦孱弱,摔倒紧贴地上的俊美脸庞擦出几道血丝,上面还沾了小撮泥土。
不远处,静静躺着一只包裹严实的盐焗鸡。
谢行俭急忙伸手帮忙捡盐焗鸡,却被那人大手拂去。
“别碰我的盐鸡!”男人喘息未定,扶着腰站起身,踉跄的捡起地上的盐焗鸡。
“这位仁兄,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过来……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馆看看?”谢行俭窘迫的提议。
他急着下车吃鸡,真的没注意到迎面有人过来。
“不用。”男人忍着痛,冷冰冰的开口拒绝,背过身一跛一拐的离开。
谢行俭摸摸膝盖处刚擦破的皮,疼的低嘶一声,他这点小伤都疼,怎么那人半声不吭?
“向棕?”这时才下车的徐尧律突然喊。
男子的背脊微微僵硬。
谢行俭疑惑的看过去,重复道:“向棕?”
随即他瞳孔倏而放大,指着男子,冲徐尧律求证:“他是向棕?”
不等徐尧律回答,对面男子猛的将手中的盐焗鸡往旁边一甩,也不管腿上的伤了,跌跌撞撞的就往人堆里扎。
望着仓皇逃离的男人,谢行俭狠狠的呸了一声。
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刚说在长乐街坊找向棕不容易,下一秒向棕自己就撞上来了……
谢行俭和徐尧律四目相对,下一瞬两人脚步生风,紧接着往人群里追去。
☆、【二更】
“站住!”
谢行俭挤开熙来攘往的人群,一跃而起朝向棕所在的前方扑去,向棕长腿一屈,路边摊上的小物件扑腾掉落满地跑,谢行俭及时翻身跨越,才避免小贩的东西被他压扁毁于一旦,只不过碎在地上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向棕不停的在前面掀翻路边摊给谢行俭制造障碍物,眼瞅着向棕逃之夭夭消失在人堆中,谢行俭急的跺脚。
“你去后路包抄!”谢行俭驻足冷静的吩咐跟过来的漕营将士。
“大人您就留在原地守住路口。”他转头交代徐大人,“向棕和您相熟,您越追他,他跑的越快,还是让下官去吧。”
向棕看到徐尧律就像见了鬼一样,跑的比兔子还快,就目前看来,还是换谢行俭去追更好。
三人兵分三路,谢行俭和漕营的人很快就将向棕堵在小巷口里。
向棕见前有虎后有狼,竟然双手掰住矮小屋檐,一个腾空翻身越到另一头。
谢行俭紧随其后跳过去。
长乐街后巷是居民区,甬道逼仄狭长,但向棕貌似对这一带格外熟稔,勾着谢行俭在后面上蹿下跳的追了五六条巷道才停下来。
谢行俭累的两腿灌铅,向棕身子本就孱弱,此刻躬身扶着墙壁呼哧的大喘气。
“你和徐尧律是什么关系?总追我干什么?”
向棕实在跑不动了,将两旁人家扎好的木柴推倒横在两人之间,阻止谢行俭再往前走。
谢行俭努力的调匀气息,抓紧时间休息,不答反问:“你既然认出了徐大人,为什么要跑,你们不是朋友吗?”
向棕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抖抖身上不起眼的衣裳,自嘲的嗤一声:“朋友?你见过哪个底层平民和京城大员做朋友的?”
谢行俭留意到向棕身后的巷子出口就是长乐街坊的来路,眼睛扫到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慢慢靠近向棕,他莞尔一笑,将向棕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何况徐大人本身就是寒门子,自是不会嫌弃和老百姓亲热。”
“谁稀罕和他做朋友?”
向棕累的脚步虚浮,半边身子撑在墙上借力站稳,脸上血色尽失,迭迭阴笑:“他没资格和我做朋友,当年如果不是勾搭我妹妹,得到我爹的青睐,他能有今天?便是金科状元又如何,历朝状元遍地走,有几个爬上了高位?不都湮于人世无人知晓?”
谢行俭额角挤出三条黑线:就是好突然啊,怎么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想起这些年的流离失所,再想想徐尧律在京城过得顺风顺水,悲咽和愤恨犹如利刃重重剐起心头肉,向棕难过的心口剧痛。
“他徐尧律算什么东西,我才是正正经经的贵公子,他人前得皇帝高捧,背地里还勾搭我妹妹……哼,美人和权势都想拥有?不可能!这样的下胚子,谁稀罕和他做朋友!”
向棕越说越起劲,隽秀的眼尾略微泛红,颓丧的气质丝毫挡不住向棕与生俱来的美貌。
谢行俭心跳快了一个节拍,心里犯嘀咕:向棕虽然不是向家大小姐姐的亲兄长,但论起容貌来,两人不相上下。
难怪十几年前一直没人怀疑向棕的身份,主要是有这幅绝世容颜在,加之向家大小姐不比向棕差劲,因而没人会怀疑兄妹关系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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