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清醒时, 天色正朦胧，五月的清晨还带着凉意, 起身坐在床上，拥被发了一会呆。
正想趿鞋下床, 敲门声响起，姜氏的声音也随即响起，“软软, 起床了吗？”
顾软软忙过去开了门。
姜氏举着烛台进来，仔细瞧了瞧顾软软，见她眼睛微肿，忙道：“你快去洗澡，热水已经给你烧好了, 我去给你煮两个鸡蛋滚滚，新娘子呢，可不能这么没精神。”
顾软软抹了一把脸，点头，去后面沐浴。
等顾软软沐浴出来, 顾怀月也已经起身过来了，煮好了汤圆，“阿姐你多吃点，等上了妆，一直到晚上你都不能吃东西了。”
顾软软点头，披着头发，坐在桌边，将一碗汤圆都吃了下去，稍稍喝了一点汤，今日水食都要少进，上妆后不能吃东西，换了嫁衣也不方便去如厕。
吃过早饭后开始绞头发，一头墨发刚半润时，给顾软软开脸上妆的阿婆就来了。
周阿婆是叶家那边请来的，五十有六，慈眉善目，是芙蓉城那边有名的全福人，周阿婆一看顾软软就笑，“好俊俏的姑娘。”
“鹅蛋脸，杏仁脸，樱桃小嘴，肤白黛黑，这是仙女下凡了。”
顾软软被周阿婆夸的红了脸，周阿婆这话不是奉承，是真的这样认为，她送出阁的姑娘已经数不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颜色体态这般好的，想想昨日见到的叶家小郎君，当时还觉这新娘子怕是不好过，叶家小郎男生女相，生的过于俊美，新娘子怕是压不住。
如今见了这顾家姑娘，才知两人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一边整理自己带来的行当，一边保证，“姑娘放心，老婆子我今日定让姑娘做最美的新娘子。”
周阿婆不仅来开脸梳发，连上妆也是她。
说起上妆，顾软软默了默，虽然这是第一次出嫁，但顾软软也看过别的新娘子，一层又一层的粉糊上去，白的吓人，双颊也红的骇人，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想着待会红盖头下是一张猴子屁股的脸，不由抽了抽嘴角。
见她这般，周阿婆神秘一笑，也不多话，反正等了上了妆她就知道了。
*
辰时末林婆婆过来的时候，顾软软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亲近的相亲长辈，这家的奶奶那家的婶婶，这个场景林婆婆很熟悉，新娘子出阁，女性长辈都要来说吉祥话的，可是，怎么这么安静？
所有人都围着顾软软看，眼眶微瞪，张大着嘴。
林婆婆不解上前，然后也和其他人一般，瞪大眼张大嘴。
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孙子孙女都有了，对新妇自然不会陌生，说句实在话，新娘子出嫁的时候，那妆容，是真不好看，林婆婆原本还想着早点过来，让人下手轻点，别把软软折腾的太丑，只是有点事耽搁了。
可现在―――
雪颊乌发，琼花仙姿，微微垂首的模样，美的不似凡间女。
周阿婆满意的看着周围人都被自己镇住了，拍了拍顾软软的肩，笑道：“你家郎君心疼你呢，这妆还是他让我这么上的。”
顾软软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额间一朵绛红蔷薇，既媚还妖，女儿家的纯真和即将成为的新妇的妩媚都融进了额间这朵蔷薇，周阿婆的生意继续在头顶响起，“他说了一辈子就这一次，要漂漂亮亮的出嫁才好。”
一辈子就一次的事情。
自己确实也想漂漂亮亮的出嫁，只是别人都是这样的，自己也不好意思提，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注意了。
低头浅浅一笑，唇上胭脂明艳，剪水秋瞳中含了满春的风情。
林婆婆走在她旁边站定，垂眸看了她许久，红着眼点头，满目欢喜，“换嫁衣吧。”
*
申时刚过，叶惊澜就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奔到了顾家村，顾家村这边都在路边瞧热闹呢，谁不知道顾软软嫁了一个好人家？不仅家世好，才学好，连相貌也是一等一的俊，比女孩都好看呢。
几乎整个人顾家村的人都在路边等着瞧新郎官。
叶惊澜骑着高头大马远远奔来，红衣如火，衣袍烈烈，好俊的娃娃！
叶惊澜翻身下马，看着台阶上站着的顾怀陵，拱手作揖，“大哥。”
顾怀陵还没出声，他身后的好友们就闹开了。
“怀陵，狠狠的整他，不弄高兴了不让他进去接新娘子。”
谢朗这个玩性最大的，还扯着嗓子吼，“让他穿裙子，不穿就不开门！”
“哈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纷纷觉得这个念头可行。
显然谢朗早有准备，直接从一旁的小厮里接过一个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件嫁衣，叶惊澜咬牙，“你到底是哪边的？”
谢朗：“当然是新娘子那边啊。”叫你昨天嘚瑟！
得意的甩了甩手里的嫁衣，“穿不穿？不穿，就没有媳妇了~~~”
“等一下。”
出声的是陆湛，叶惊澜惊喜的看着他，满目欣慰，关键时候，这个弟弟还是有用的！
陆湛慢吞吞的走到顾怀陵旁边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叶惊澜，“还得唱一段才行。”
叶惊澜：“……”
“哇哇哇，快快，穿，穿上了唱一段！”
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去拽叶惊澜的衣服，“等一下等一下。”叶惊澜的声音被淹没在人潮里，不得已提着嗓子嚎了一句，“我自己穿！”
人群一时被他镇住。
不就是裙子么？千难万难都走过来了，临门一脚还怕这一件小小的裙子？
叶惊澜牙一咬，直接脱下了身上被扯的七零八落的媳妇，一把扯过谢朗手里的裙子就往身上套，谢阔确实早有准备，身量就是照着叶惊澜的体格准备的，他穿着还挺合身。
嫁衣套在叶惊澜身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了。
叶惊澜一边整理衣裳，一边警惕的看着众人，这些混蛋又在打什么注意？
老村长颤颤巍巍的扶着拐杖从里面出来，站在门口看着下方的叶惊澜时，眯了眯眼，“这是谁家的姑娘，今天也出嫁？怎么到顾家门口来了？”
叶惊澜：“……”
他本就男生女相，男装时还不觉得，只觉少年风流，可换了女装后，哪怕束着冠，依然让人觉得―――
国色天香。
只有这四个字能形容他了。
“我去。”谢朗小声嘀咕道：“幸好他没有穿裙子的嗜好，不然咱们府学得多多少好龙阳的。”
“就是。”何阳深以为然。
叶惊澜可不管他们此时如何想的，所有人都被自己镇住了，包括大舅子小舅子，现在不闯还待何时？裙摆一拎，大长腿一步就跨上了四阶台阶，毫不犹豫的闯了进去。
“啊啊啊啊，快抓住他，还没唱曲！”
堂屋门口等着收红封的顾怀月瞠目结舌的看着朝自己狂奔过来的……嫂子？！捧着下巴呆呆的看着叶惊澜跑进了堂屋，早就忘了红封的事了。
堂屋里，顾软软已拜过了顾父，顾父眼睛正红，嫁女总是让人难受的，一旁的姜氏和林婆婆早就哭成了泪人，正抹泪呢，就见一道红色倩影跑了进来。
顾父姜氏林婆婆：“……”
什么情况？
三人都被叶惊澜这一身裙装给惊呆了。
顾软软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可她已经盖好了盖头，只能看见脚下一片空地，是他来了吗？爹怎么没说话？
顾父被叶惊澜给惊呆了，后面追过来的人，见到了长辈也不敢闹了，就围在门口看，顾父晕乎乎的嘱咐了几句，就让顾怀陵背着顾软软出门，视线还是停在叶惊澜的裙子上。
新娘子被背进了花桥，叶惊澜也拎着裙子准备上马，“等会。”
何阳拦住他，手里还拿着他的喜服，“衣服你不换了？”
闹归闹，这都接上了，快把衣服换回来啊。
“浪费时间。”叶惊澜把裙摆拎了起来，利索的翻身上马，“回去拜堂，别耽误时间了。”
何阳：“……”
所有人：“…………”
坐在花轿里的顾软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才模糊听到说换衣服，换什么衣服？他没穿喜服吗？
这种诡异的感觉等到了叶家的时候更明显了，这种喜庆的日子，不管是谁，都要道几句吉祥话的，新娘子刚出花桥的时候，总要被起哄几句，可现在周围□□静了，好像被什么镇住了一样，若非行走间看到两侧有很多双脚，都以为没有宾客了！
今天俞墨是主婚人。
顾软软总觉得俞舅舅的声音好像也有点不对？
一头雾水的顾软软，懵懵的拜了堂，一点儿害羞紧张都没有，满脑子都是疑惑。
好容易送入洞房后，顾软软格外期待掀盖头，真的很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结果叶惊澜比她还急，喜婆还没开始说吉祥话呢，他就已经挑起了盖头。
两侧的龙凤双烛燃的很亮，顾软软略微不适应的闭了闭眼，然后就看到了一身红裳穿着姑娘嫁衣的叶惊澜。
顾软软：“……”
怪不得都没声呢。
叶惊澜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弯身看着自家媳妇，弯眼，笑的格外灿烂，“媳妇，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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