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在乎过了头,便深深成爱。
一个人的爱若有十分,她可以完全给予肖抑八分。
现在,此时此刻。
以后,也许爱会消散,会转移,但当前她只爱他。
而且,她已经认清了这个事实。
但她仍不清楚肖抑的态度,究竟爱她有几分?
所以她仍瞻前顾后,却不再患得患失。
那个偷吻一直在她心中反复回想暗涌,既然人生无常,男女有欲,何必执着于永恒和不朽?
且把握今朝,有情有爱有欢乐,一遂心魔。
她不想求得太多,怕同肖抑做不了朋友,又顾忌自己的爱再次沦落廉价。
不若潇洒一把,来去如风,她无牵他无碍,兴许他反而惦记了呢?
冯安安躲在蔷薇后头东扯西拉,掩藏心思。肖抑在蔷薇前头,耳中根本听不见她那些絮叨,眼中映着她的冷冷的眉目。
奇了怪了,他竟觉得娇羞,满满都是女儿态。一笑一颦,勾魂摄魄。
肖抑失了魂魄,被某种蠢蠢欲动的魔鬼驱使着,问道:“你说我们可以试一试?”这是他唯一听见的一句,亦是一句印。心。
冯安安扬起下巴:“你敢么?”又补充道,“方才向十五讨了碗避子药喝了。”
其实神色不对心,心里是隐隐期待,却又吃惊肖抑竟能抓住重点。
肖抑道:“有何不敢。”
四个字,没说一句,就好像有一张大鼓,一下一下敲击,肖抑差点忍不住捂住心房。
这四字同样敲击在冯安安心上,她也着了魔。
有、何、不、敢。
她忽然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也问我一个。”来而不往非礼也。
肖抑道:“好。”
冯安安便问:“你未经历过这种事么?”
肖抑脸一红,微微偏头:“你会因此瞧不起我么?”
“自然不会。”冯安安笑道。
归肖抑了,他问她:“我是你的第几个?”其实还想问她,什么年纪开始的这种事情,但问题不够。
冯安安狡黠一笑,道:“你方才已经用掉问题了。”而且她也回答了他。
肖抑心生无奈,却忽然也觉着,什么问题都不重要了。
冯安安瞧着窗外的月亮,慢慢伸手一摘,月亮竟被摘进屋里。她把月亮往下一塞,便和肖抑身处苍穹,一起坐在如勾的新月上。
这自然是冯安安以室为界,布的障眼。
肖抑清楚,却不敲手钏,不破幻术,反而脸上溢着幸福的笑,追逐她的脸庞,追逐她的目光。
这样呆笑了良久,他也不行动,反而身子还往远处移了移。
冯安安:???
冯安安半开玩笑,半嗤笑道:“月亮上不比地面,离地九千丈,你再往后挪,摔下去都得摔一刻钟。”
肖抑勾唇笑了笑。
他不是不愿意,更不是讨厌她,只是见冯安安不靠近,脸上也不见动情之色,他便不敢主动——因为仍觉得她是仙女是神女,隐隐有两分会失败的态度。
倘若此时冯安安反悔了,撤去幻术,离开厢房,他也不会怪她。
以后仍会一如既往对她好。
冯安安哪晓得这些,只当肖抑没经历,便决定由自己来开这个头。
她往肖抑身边挪了挪,幻出一个镜子,往前一照:“你瞧,镜子里有一个我,也有一个你。”脑袋顺势就靠在肖抑肩膀上。
肖抑望着镜中人,有两个,他和她是在一起的,依偎着,很亲密。他又瞧月亮,暗暗给自己打气:从前的阿鸾,也是这样高高在月亮上。他在地上,高高仰望。但现在他也在月亮上了,所以可以伸手摸一摸她的脸。
肖抑抬手,指尖触及冯安安脸颊。
继而慢慢往上滑,抚过她的鼻尖,额头,又顺着她的眉毛左偏。
肖抑心想,古人浪漫,为妻画眉,他这算不算也为她画了一回?
他抚着凝视着,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你是神女。”
是他的神。
冯安安笑道:“什么神女,妖女还差不多。”她可不要做神女,供人瞻仰,一动都不能动。他若喊她“妖女”,她会更开心。
肖抑却仍继续吟道:“秋水为神玉为魂。”
这一句赞美似乎未加思索,竟吟错了,应是“秋水为神玉为骨”,但她没有纠正,而是抓住肖抑抬起的手,将其牵绕至身后。
让他,怀抱住她。
她也抱住他。
冯安安听见,肖抑在拼命呼吸,喘着粗重的气息,便笑问:“你在做甚么?”
肖抑一笑,不好意思说出口,他想记住她身上最亲密的香气。
肖抑的手,从揽着的她的腰间,缓缓往上滑,至后背,再往上,到脖颈,又重往下抚至后背,渐渐慢了,渐渐停止。
他试探地问:“可以吗?”
他担心她肩胛骨上的伤。
冯安安却会错了意,抓住他的手背,引导般带着他前移,重顿住。
肖抑愣住。
呼吸终至最沉重的顶峰。
虚虚实实,似幻似真,却又肯定是最真实的存在。
某些感情犹如青苔,在冬季隐藏着实力,一直在悄悄地缓慢增长。
到了春天的第一日,失却约束,肆意疯狂的伸张。
又似开了闸门的洪水,万丈野蛮冲下。
肖用手托住冯安安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前按,蛮横封住她的唇。
而后澎湃地从左至右,吻得密密麻麻。
他无师自通般发起狂来,体内粗犷、强力的力量全被激发出来。冯安安甚至吃惊他竟是如此霸道的一个人。
月亮发了疯,两人跌落月亮,急速下落。
因为速度太快,看不见周遭,煌煌流光,好像是路过的星辰。
肖抑埋头不管,浑然不怕,莫说是粉身碎骨,就是洪水滔天都他任其奔腾不息。
冯安安怕肖抑坠落得太快,倾身抓了他一把,转坠下而直上。
发髻已经松散,鬓角几缕青丝,涔涔粘的脸颊上,有些痒,冯安安的手去挑发丝,却挑不开,又重来骚。扰她的颊面。她索性将这不乖的发丝咬在嘴里,这才驯服了它们。
继而冲肖抑嫣然一笑。
肖抑仰面注视,见她圆润好看的下巴、鼻尖,还有那放肆热烈的笑意,心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妩媚的人儿。他伸手去抓冯安安的两手,还要缱绻十指交叉,呢喃道:“好妩媚啊……”
冯安安听得清楚,心中得意,幸亏她没有犹豫,叫她今夜媚骨印入他心里去。不然明日,她容颜又要老于今夜。
两人跌落深渊,黢黢黑暗中鬼灯如漆,却无人会惧,继续在深渊里沉沦……
……
良久,两人相拥着恢复平静,冯安安却道:“这里太黑了。”
一抬手,又带他回到月上。只是这回的月亮不再是新月,而是满月若盘,丰盈亮堂。
月亮好似镜子,他们一面在上头欢乐,一面可以见着两人的镜像,像是两个叛逆的小孩。
人,是彻底自由的。
……
冯安安挥挥手,散去幻象。
原来两人躺在地板上。
肖抑却要切切实实。
一晌未眠,却又沉沉仿佛整晚梦中。
待到两人都完全清醒,能感知四周,才几乎同一时间发现:天都亮了!
竟到了白天。
冯安安笑道:“亮就亮了呗!”她有些累,要睡一会。
肖抑低头瞧她,像一只小猫般蜷曲在他怀里,头靠在他胸脯上,右腿跨抬在他腹上。肖抑笑笑,伸出右臂从她脑袋下穿过去,将她提了提,让她枕在他的胳膊上。而后,两手仍要与她两手指尖交叉,握着。
冯安安无奈笑笑,一夜,无论何处何行,他只要能腾出手,就一定要觅她的手,握在一起,简直就是执念。
“睡吧。”肖抑道,他仍心潮起伏,千回百绕,睡不着。
冯安安含糊应了声,眼皮打架,竟真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是被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抬眼一望,就能望见外头细雨微风,檐上滴下的雨水在窗前形成一道珠帘。
山景绿多,远眺所及,乱碧萋萋,当她收回目光时,拥着她的肖扬之,是她的心头好。
而且他依然是年轻的,俊朗的,仍是少年郎,却脱了卑微和胆怯。
他含笑凝视着她,呼出的热气,肌肤的温度,全都传递给她。而她斜眼一眺,就能瞧见少年郎大敞的素袍,起伏胸腹,一览无遗。
第59章
肖抑见她醒来一抬手就掀了被子,便轻柔帮她重新盖好,笑问道:“睡好了没有?”
“睡好了。”
“饿不饿?”
“不饿。”
正说着,外头的雨突然大起来,噼里啪啦,似弹珠打在窗户上,响声极大,两人不由得看向窗外。冯安安想起一事,问道:“你好像很喜欢雨?”边说着,便拿食指在肖抑胸脯上画圈圈。
肖抑点点头。
很奇怪,人声多了,他会觉得吵杂,雨声再大,他却越觉得宁静。
他钟爱雨。
肖抑搂着冯安安,悠悠回忆:“我娘说,生我的时候就是雷雨暴风,他们本打算给我取名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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