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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 (海青拿天鹅)


  我说:“我父母和外祖父都是在寿春去世的!”
  “是么。”黄遨道,“他们骸骨何在?”
  我说:“疫病死去之人,遗体都要火化。”
  黄遨道:“便是火化,也总有墓冢。你外祖父及家族墓地何在?就算人死了,也还有家宅,你可去家宅看过?”
  我哑然。
  这事我的确答不上来。
  寿春那年的确有过大疫,死者十之**,就连淮南乡中的人也无人不知。不过祖父告诉我,那大疫之后,寿春起了一场大火,我外祖父家也在那大火中烧毁,什么也不曾留下。人没有了,屋宅也没有了,那是一处伤心之地,故而他从来不提带我回去看看的事,我知道他心中难过,也从来不问。
  “因得那场大疫,楚地军民死伤病弱无数,无回天之力。熬到疫病平息之后,司马氏亦长驱直入,太子和太子妃皆随着皇帝在宫中自尽。”
  我沉默了一会,道:“那皇孙呢?”
  “不知。”黄遨道,“有人说死了,也有人说逃了。不过明光道奉为真龙的教尊,据说就是他。”
  我看着黄遨:“既然如此,你这旧臣怎不去投奔他?”
  黄遨神色淡然,反问:“我知他是个假的,为何还要投奔?”
  “此事……”我停了停,道,“你说的这掉包之事,太子妃可知晓?”
  “开始不知。”黄遨道,“可为人母着,是否亲生总有知觉。侍中直到弥留之际才对她说了实话,太子妃想去救你,但当时宫中戒严,她离开不得;又逢司马氏乘虚发兵攻打楚国,皇帝连夜带着南迁。幸好云先生赶到,太子妃将你托付之时,将这玉珠也给了云先生,以为信物。”
  我说:“你这般忠心耿耿,却也不见你去投奔我祖父。”
  “我寻不到他。”黄遨苦笑,“云先生来去无踪,从不告知去向,也从不曾说过他家在何处。楚国败亡之后,我曾流落四方,到处打听云先生的去向,可一无所获。直至三年前,我在雒阳闻得你的事,方后知后觉,可待得赶到,却只见到了桓府为你出殡。我以为你果真已不在人世,恼恨之下,心想事已至此,不若报仇,便去了冀州。”
  我看着他,心里不禁捏一把汗。此人说话真假难辨,听这意思,他造反倒是为了我?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面上不为所动,“现在你找到我了,又当如何?我不会听信你这花言巧语,便将你放走。”
  黄遨一笑:“我若想走,当初便不会束手就擒。当年太子妃自尽前,托我务必找到你。我苟活至今,便是为不负太子妃嘱托。如今,我得偿心愿,已了无牵挂。”
  他神色从容,说罢,忽而坐直了身体,然后端正地向我伏拜一礼:“殿下安然无恙,臣可往黄泉去见太子妃,虽死无憾。”


第172章 死囚(下)
  我看着他, 只觉心情复杂之至, 震惊,疑惑, 愤怒,难过皆不足以形容。他方才说出的每一句话,皆如同狂风卷浪,将我的思绪狠狠地冲击碰撞。
  良久,我深吸一口气, 闭了闭眼睛。
  “若一切如你所言, 那么你当得忠臣二字。”我说, “你去泉下见到太子妃,她会高兴的。”
  黄遨讶然,抬头看我。
  我也看着他:“你如今话都带到了,既然无憾, 我便告辞。”
  说罢,我亦向他一礼, 转身便要走。
  “殿下莫非甘心这般埋没一世?”黄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心想,果然还是有所图。
  我转头看他,只见他跪在牢里,看着我, 双目炯炯:“臣死不足惜,可殿下乃先帝存世的唯一骨血, 天潢贵胄, 难道要坐视先帝大业灰飞烟灭?”
  “坐视?”我说, “恕我直言,先帝这大业不是在我五岁时便灰飞烟灭了,还须我坐视?”
  黄遨道:“并非全然无望。臣用先帝留下的余财,在冀州招兵买马,就算经此恶战,所剩兵马仍有万余,可为殿下驱驰左右!”
  我愣了一下,想了想:“楚国还剩有余财?”
  “正是。”黄遨道,“当年司马氏大军压境,先帝料到此关难过,便事先将私库中的金银藏到了深山之中。太子妃将此事告知臣,臣赴冀州之时,将金银取出,以资举事。”
  我忙问:“这些金银还剩多少?”
  黄遨的神色有些遗憾:“已无剩余。殿下亦知晓冀州大旱,柴米皆贵,每日养兵更是耗资甚巨。虽义军时常打劫豪富,但大多用以接济饥民,分摊下去,亦顷刻不见踪影。”
  我:“……”
  他补充道:“不过钱粮之事殿下不必操心。冀州除了那些豪富,还有许多王侯。臣先前不曾下手,乃是思及这些人养了许多私兵部曲,不欲树敌过多。如今皇帝既已亲征,与这些王侯开战便是避无可避。打下任何一家,粮仓中的粮秣都足以养上数万人。冀州四面皆丰沃之地,殿下在冀州站稳了脚跟,可成一方割据之势,复国亦指日可待。”
  我听完他的豪言壮语,点了点头,道:“诚如公台所言,此等宏图伟业,大有可为。不过我有一事不明。”
  黄遨问:“何事?”
  我说:“我既是天潢贵胄,当初我母亲将我生下之后,却怎又将我换走?是我天生德行有亏,还是缺了手短了足?”
  黄遨:“……”
  我继续道:“再如公台所言,知道我的人,就算加上太子妃,也不过四人。我既然连那堂堂正正的名分也没有,又如何担得那复国的重任?”
  黄遨目光一动,还要再说,我打断道:“还有一事,烦公台告知。太子妃当年嘱咐公台之时,可曾提过要我来复国?”
  黄遨沉默了一下,道:“不曾。”
  我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
  “那么公台所言种种,皆与我无干。无论我五岁之前是何人,如今我只姓云,而我的祖父也只有一个,叫云重。”我说,“多谢公台告知。公台恩德,我没齿难忘,今日就此别过,还望保重。”
  说罢,我亦跪下,向他郑重一拜。
  黄遨注视着我,目光不定,终是没有再多言。
  我起身,不再看他,转身而去。
  牢狱外面,仍夜色沉沉。风带着凉气,还有些露水的味道,我深吸一口,想让自己清醒些,却觉得脑子更乱。
  守门的军士正在打瞌睡,见我出来,忙醒神过来,向我行礼。
  我没理会他们,径自地往外面走去,心好像被什么催促着,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地方。
  我回到狱吏的屋子里,将衣服换掉,去掉面上的易容之物。不过这狱吏的屋子紧挨着外头的街道,我没有心思再装扮,只在面上贴了胡子,穿上玄衣,翻墙出去。
  街道上仍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我走在路上,举目四望,忽而觉得空寂而孤独。
  我有些后悔来这里。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我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现在,我连自己究竟从何而来都不太确定了。
  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浮现起许多事。从我记事以来,与父母的一切,与祖父的一切。有好些细节,我从前从不多想,而现在,它们不再无足轻重。
  比如,我记不清我父母的姓名。我只记得他们之间一向以夫妻相称,而衣冠冢上刻着的名字,都是祖父后来告诉我的。
  再比如,无论田庄里的佃户,还是老家的乡人,他们虽然见过我的祖母,却无人见过我的父母。就连云氏的族人,比如我那倒霉的族叔,他们也只是听过我父亲的名字,没有见过他。按祖父的说法,我父亲是在蜀中避乱的时候出生的,返回淮南之后,一直在寿春。乡人们大多一辈子都守在乡里,钟离县城都难得去一趟,遑论寿春。而祖父性情清冷,惯于独来独往,就算是家里的宗祠,也常年托与族人或佃户打理;就算是我族叔那样的亲戚,他也一向不热络,来往寥寥无几。
  故而,我一向觉这些人没见过我的父亲,并不算奇怪。
  可是现在……
  我走了一段,望望云里半遮半掩的月光,只觉犹如刚刚做了一场梦。
  原来,我想着事情问完了,便寻个无人的去处睡上一宿,第二日再回海盐去。但是现在,我不知所措。
  我并不怨恨祖父。他救了我,并且一直待我很好。就算一直瞒着我的身世,我也知道不过是为了让我过得轻松一些。
  就算知道了那些又如何,你仍然是你。心里一个声音反复道。
  ——为人母者,是否亲生总有知觉。侍中直到弥留之际才对她说了实话……
  莫名的,我一直在回想这句话。
  记忆里,我父母的那些音容笑貌倏而变得虚幻,想起他们的时候,我却忍不住去想另一个人。我从没见过她,她也从没见过我,但我身上一直戴着她给我的玉珠……
  虚实真假,如梦境交错,让我感到茫然而彷徨。
  忽然,我听到身后传来些许脚步声,忙躲到附近巷子里。
  那是一队夜巡的军士,许是困倦得很,走得稀稀拉拉的。经过不远处的时候,我听到他们有人在抱怨,说皇帝何时班师回朝,他在这里上上下下都紧张得很,连偷懒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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