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他为何对张家的情况了解的如此详细——那不过是对未来亲家的基本关心罢了。
“儿臣应不会听错。”
毕竟今日张家确实是在替张家二姑娘议亲来着……从某个意义上来讲,他倒也不算是说谎。
至少,不全是谎话吧。
太子殿下在心中默默定义着。
“……”昭丰帝拧紧了眉。
一旦张家姑娘对外宣称订了亲,哪怕是身为皇帝的他,到时也没道理强拆人家的姻缘。
这也是他这几日来,最担心的一种可能。
可……张家既然都拒了定国公府的议亲,想来定是对女儿的亲事极为在意,如此之下,定会仔细考量,突然定亲的可能性应当不大吧?
昭丰帝心怀侥幸地想着。
主要还是大国师之前的卜算,他不能不听。
大国师既然说必须要等到开春后,必有其深意在。
“此事急不得,至少要等到开春之后……”昭丰帝到底还是坚持着说道。
然余光瞥见少年那幅看似平静,眉间却仿佛笼着一种名为‘生怕媳妇被人抢走’的不安,还是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
真是怪了,起初他一心想看着太子着急,如今见太子真正着急了,他却又觉得不忍心了!
哎,他现如今当真像极了一位慈父啊。
无奈之下,昭丰帝出言安慰道:“急什么,该是你的姻缘,旁人抢也抢不走。”
少年也不否认自己的焦急,应了句“是”,之后又神情犹豫地道:“可儿臣昨夜做了场梦。”
话已到这个份儿上,父皇却仍坚持要等到开春之后,其背后的原因并不难猜测。
之前皇祖母既是要见蓁蓁,必然是从父皇这里得到了要赐婚的准信。
且从父皇的言行中,亦早可窥得些许蛛丝马迹。
而依父皇对继晓的看重程度,在做这样重大的决定之前,定少不得要命其先卜测一番——
所以,须等到开春之后——应是继晓之意。
如此,自是甚好。
少年人这厢神态平静,昭丰帝却是听得头皮一紧,不自觉地就坐直了身子。
“什么梦?”
如今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太子突然说他做梦了!
这是一种让人又爱又怕的存在。
“儿臣梦见那位仙人了。”
昭丰帝这一次直接站了起来。
……还真是!
“这回仙人又说什么了!”
前不久才预言了泰山地动之事……这才隔了多久?
“是有关儿臣的亲事。”熟能生巧,少年如今再说起有关仙人的谎话来,已是极从容:“儿臣今日之所以有此求,除却自己的心意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在此——”
昭丰帝悄悄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如泰山地动那样的大事,他就还承受得住。
“仙人具体怎么说?”
昭丰帝追问着,几乎是怀着一种虔诚的心态。
“仙人道,正月十八,是难得的吉日。”
“十八?”昭丰帝算了算,惊诧地道:“……只剩下七日了?!”
祝又樘默然片刻之后,提醒道:“父皇,是六日。”
昭丰帝转头看向刘福,只见刘福勉强笑着点头:“皇上,确是还有六日。”
但皇上只记差了一日,粗略一算,几乎等于没记错,已是十分难得了。
昭丰帝懒得去在意这一日之差,毕竟他在意的也不是这一两日的差别。
“仙人还说什么了?就非得是正月十八这一日不可?”
祝又樘道:“仙人未有多说其它。”
一则,本也不必再多说。
二则,撒谎本是迫于无奈,哪怕不曾存下恶意,可若说得太多,心中也会觉得负担极重。
老太太再三叮嘱过他,要想长寿,心态好坏极重要。
昭丰帝再次皱眉。
这仙人竟是个惜字如金的——既然都入梦了,就不能细说一说其中利弊吗?
可转念一想,仙人既有此指引,想必也是十分紧要……若是无关轻重,怎能劳得仙人特地入梦?
毕竟前两日入梦,回回可都是事关重大。
只不过……
“仙人可有明指谁才是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这一点他可得问清楚了才行。
“正是张家二姑娘。”太子殿下答得没有犹疑。
昭丰帝心中稍定。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站对了一次。
至于正月十八这个日子……
昭丰帝有些狐疑地看向祝又樘。
“你可别是在骗朕——”
依这小子那幅绝世媳妇迷的做派来看,他有充分的理由去怀疑对方是为了着急娶媳妇而拿仙人出来做幌子。
偏偏少年神态真诚,眼神无垢。
“儿臣不敢。”
昭丰帝的疑心几乎顷刻间就散去了大半。
不是他易轻信于人,而是这小子从不说谎……之前泰山之事,那般境地,都仍在坚持说真话。
“朕知道了。”
昭丰帝摆了摆手:“此事朕会认真考虑,你且先回去吧。”
仍是不曾就此松口。
祝又樘并不意外。
依父皇对继晓的看重程度,如此方是正常的。
他未再多言其它,只就此告退。
昭丰帝神色复杂地坐了回去。
正月十八……
第711章 留下
这个日子,不管怎么算,都与开春之后这个范畴扯不上半点干系。
也就是说,仙人和国师的主张不同。
可怎会不同?
国师之意,便是遵从上天之意,故而才有折损修为卜算天机一说——
既是天机,又怎会同‘仙人’的说法,有这般出入?
昭丰帝眼底略有起伏。
依常理来说,太子和国师当中,只怕是至少有一个人说了假话。
可这两个人,如今是他最信得过的两个人。
但孰真孰假……他又当如何去判断?
天机之事,向来隐秘,所谓吉日,兴许是与这段姻缘是否能够顺遂如意有关,又兴许是于日后的国运有益……
故而,说白了,哪一日才是真正的吉日,几乎是他无法参透的——毕竟吉日出现时,天上断也不可能就冒出‘我是吉日’四个大字来。
如果真有,那就不止是吉日那般简单了,得是天大的祥瑞了!
一时间,昭丰帝深觉难以抉择。
……
三日后,便是上元节。
午间用罢家宴之后,张眉寿便打算出府。
“不知姑娘要去何处?”守在堂外的阿枝问道。
阿荔多看了她一眼。
这个年过下来,阿枝姐姐已不大爱问姑娘的去处了,今日怎么又问起这等毫无意义的问题来了?
“准备出门去看花灯。”
张眉寿随口答道。
阿枝沉默了一瞬。
今日正是上元花灯节,不得不说,姑娘如今撒起谎来,还挺讲究结合时事。
只是,眼下才过午时,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准备竟要准备得这般早。
罢了,总归这也不是重点。
她既开口问了,便是做好了被敷衍的准备。
“太太有两件事,要奴婢传达给姑娘听。”
张眉寿点了头,示意她说。
“头一件是交待姑娘,出门在外,须得当心谨慎。”
张眉寿听懂了。
母亲这是要她留意分寸的意思。
即便是家中长辈点了头的亲事,可到底尚未成亲,许多地方是该仔细留意,不可被人捉了话柄去。
母亲这是在为她的名声着想,她自该听从。
“太太说了,姑娘行事向来严谨仔细懂分寸,这一点她倒不担心。”阿枝接着说道:“主要是后一件事,太太是特地嘱咐的——大公子眼看着就要考春闱了,太太说,姑娘想去哪儿便哪儿,且叫大公子清静些在家温书吧。”
张眉寿:“……”
这是“只要别再拉上你大哥,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且不管你了”的意思吗?
仔细再品品,似乎就是这个意思没错了。
可她近日来,也是尤为识趣的,几乎未敢再去滋扰大哥了——母亲竟就这般不信她么?
张眉寿在心底叹了口气,道:“我记下了,你且叫母亲放心便是。”
言罢,见阿枝应了下来,才带着阿荔出了门去。
……
“姑娘来了。”
青云街后的别院中,前来开门的人是老于。
阿荔多看了老于一眼。
以往老于都是称她家姑娘为张姑娘,今日却改称为了姑娘——虽只是一字之差,可里头的意思已然全变了。
平日里看着五大三粗的人,没想到眼皮子也活得很嘛……
怪不得上回赵姑姑还跟她夸了老于一回呢。
“公子可过来了?”张眉寿随口问道。
老于答道:“公子一早便来了。”
且到这个时辰还没用饭。
一早过来不用饭还可以理解,兴许是在宫中用过了,但午饭也没用。
好在他这些年来已经练出了一手好厨艺,有夏神医和骆先生主仆几人在,倒是一点儿饭也不曾剩下。
虽然这么一说,比起殿下不吃饭,好像不剩饭显得更为重要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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