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不知道,起初姑娘就是在房间里走不安坐不宁的,想出来走走而已。
“去大永昌寺吧。”蒋令仪随口说道:“都说那里的平安符极灵验。”
马车出了城,一路来至大永昌寺。
蒋令仪刚下马车,迎面便遇到了几位眼熟的妇人,带着丫鬟刚从寺内走出来。
蒋令仪主动上前行礼,仪态颇称得上端庄。
其中只一名妇人将人认了出来,笑着与她寒暄了两句:“蒋姑娘也来上香?”
“是,家母身体抱恙,特来请平安符。”
“蒋姑娘还真是一片孝心。”妇人目含欣赏。
待几人相携着离去,蒋令仪又目送片刻,方才踏入寺中。
她选择来大永昌寺,便是因为来此处者,多是非富即贵。
这孝心既是表了,自没道理藏着掖着。
知客僧在前面引着路,蒋令仪来至前殿上罢香,刚折身出来,便又瞧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几名衣着精致的姑娘,从前殿石阶旁走过,低声说着话,并未留意到她。
张眉寿走在中间,一侧是徐婉兮,另一侧是秦云尚。
几个丫头跟在后面。
徐婉兮小声说道:“咱们待会儿去吃斋饭,记得点一道佛粥——正好给蓁蓁去一去晦气。”
这晦气是什么,自是不用明说。
秦云尚和张眉寿都弯唇笑了笑。
“张妹妹的珠花歪了。”
秦云尚笑着抬起手,替张眉寿扶了扶头上的珠花。
三人渐渐走远。
蒋令仪将目光收回,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姑娘?咱们现下可去后殿求平安符吗?”见她站着久久未动,丫鬟出声问道。
蒋令仪没说话,只步下了石阶,朝着后殿的方向而去。
昨日夜里刚下过一场雨,今日天色亦是阴沉着,故而地上尚有几分湿意。
绣鞋轻软,蒋令仪微提着裙角,走得极慢。
待临近后殿时,她视线中忽然瞧见有一道十三四岁的少年身影,站在菩提树下,正同身边的随从说着什么。
随从姿态格外恭谨,在一旁点着头。
蒋令仪只瞧了一眼,便看出了几分不同寻常来。
待又走近两步,定睛仔细看了,果然就辨出了对方的身份。
而此时,那少年的目光一转,便要朝她的方向看来。
蒋令仪心思微动,快一步移开了视线。
少年得见她的侧脸,微微愣了愣。
怎么是她?
虽是只见过一面,他却仍印象深刻,尤其是那双灵气的眼睛——
后来他命人打听过,得知她乃是静妃侄女,其父去年刚被调回京中。只是,她父亲虽是刚入京,她此前却在京中外祖家住过数年……
并且,似乎还是因为闯了祸,使名声狼藉,才被送离了京城。
当时他听罢,便也未再多去上心。
可此时在此地又乍然瞧见了对方,不免还是觉得有些新奇,因此,视线一时便胶在了那道藕色的身影上。
蒋令仪嘴角微动,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
而此时,一名小沙弥怀中抱着一摞经书,迎面走了过来。
路面湿滑,小沙弥一时没留意脚下,僧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此处正是一处水洼,泥水飞溅开来,蒋令仪身边的丫鬟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跳着脚躲开。
蒋令仪却是未动,任由那泥水溅脏了衣裙,反而上了前去,弯身将那小沙弥扶起。
“可摔到了?”
女孩子样貌秀美,语气温柔关切,眼中还有着一丝紧张,叫小沙弥受宠若惊地红了脸。
小沙弥摇着头,连忙爬坐起身,朝着她双手合十行礼:“多谢女施主。”
蒋令仪却蹲下身,将散落在地上的佛经一本本捡起,递给了他。
小沙弥红透了脸,再次道谢后,接过佛经便快步离去了。
“姑娘,您怎么……”丫鬟上前来,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蒋令仪拿眼神制止了回去。
她想说,姑娘好端端去扶那小和尚作何呀,那小和尚自己有手有脚,又不是起不来……
“奴婢陪姑娘回马车里,换一身衣裙吧?”
蒋令仪点了点头。
而此时,一道少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蒋姑娘留步。”
蒋令仪顿足,回过头去。
待看清对方样貌,她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吃惊,下意识地道:“四……”
少年连忙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原来是四公子。”蒋令仪改了口,朝着他福了福。
“蒋姑娘的帕子方才在扶人的时候,不小心丢下了。”对方伸出手来,将一条月白色的帕子递向了她。
蒋令仪意外地看着他手中的帕子,眼神闪躲了一瞬,似是不好意思伸手去接,笑了笑,低声道:“已经脏了,就劳四公子代我扔了吧——”
反正那帕子既不是她亲手所绣,也无什么特殊之处,‘丢了’便‘丢了’。
第582章 探视
对方愣了愣,唯有笑着点头:“好。”
“告辞了。”
蒋令仪未曾多言,福了福身,便带着丫鬟离去了。
少年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低头去看手中的帕子。
却是自顾扬唇,笑了笑。
他瞧着这位蒋姑娘倒不像是传言中那般不济,反而是个极柔弱心善的。
到底这京中的风波向来不少,想来未必不是以讹传讹,或是受了别人污蔑设计——
相较于听到的,他倒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且她性子这般内敛,见到他连话都不敢多说,更不必提是如那些肤浅之人一样,恨不能借机多攀一攀关系,拍几句马屁——
想到这里,少年唇边笑意更深几许。
他将那沾了些泥点的帕子折了折,放入了袖中。
……
张眉寿几人刚从大永昌寺内出来,便从旁人耳中,隐隐听到了宴真被降罪的消息。
她们今日出城之时时辰尚早,故而此时才得知此事。
“这么快?”秦云尚略吃了一惊。
从御史弹劾,到降罪,竟只隔了两日而已。
“自然是越快越好……”徐婉兮低声说道:“叫她作恶多端,这下总算有报应了。依我看,还罚轻了呢。”
但不管如何,总算是解气了。
且如此一来,再不必担心她事后再报复为难蓁蓁了。
想到这里,徐婉兮不由心情大好。
一转脸,却见张眉寿正目含兴味地看着她。
“蓁蓁,你瞧什么呢?”徐婉兮有些不自在地问。
“没瞧什么,就是忽然觉得,我家婉兮又长高了——”张眉寿笑眯眯地说道。
不止长高了,也要长大了。
这么好的小姑娘,也不知要便宜哪家公子呢?
张眉寿忽然有几分希冀,却又有几分忧虑感慨——
当母亲,大抵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几位姑娘分别上了马车,回城而去。
待近了东长安街,张眉寿吩咐阿荔去买些点心小食捎带回去。
今日应当是鹤龄和延龄回家的日子。
阿荔应下,忙地去了。
待回来时,两只手提的满满当当。
棉花远远瞧见,便上前要帮她提。
阿荔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这些算得了什么,我自己姑且提得动——你赶车也累了,且歇着吧。”
虽是拒绝的话,可语气却是出奇地好。
棉花愣了愣。
为何忽然待他态度这般好?
好固然是好……可他怎么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呢?
阿荔提着东西上了马车,却同张眉寿说道:“姑娘,奴婢方才在点心铺子里,瞧见十一了,他也去买点心呢。”
张眉寿便问:“他的腿可好些了?”
“奴婢瞧着是好了许多了,只是右腿还有些跛。”
张眉寿点了点头。
她本领有限,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且说十一买罢点心,却是朝着京衙大牢而去了。
他取出一小块碎银子,送到狱卒手中。
狱卒听他要探视之人也并非什么重要的犯人,便就收下银子,放了行。
牢中昏暗潮湿,十一被领着来到一间牢房前,轻轻敲了敲牢栏。
“公子。”
坐在牢房中一角出神的邓誉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待看清牢房外那张团脸,不由大怔。
“十一?!”
他微微瞪大眼睛,猛然起身,大步走了过来。
“公子,是我。”十一咧嘴笑了笑。
“你还活着……”
邓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从牢栏缝隙中伸出手,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臂。
“是张姑娘救了小人。”十一眼眶微湿地道。
当初他伤上加伤,极不容易保住了一条性命,接连换了几位大夫却都断言即便恢身体复了,下半辈子也不可能下床走动——
可张姑娘不知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又不惜耗费重金给他养着身体,竟是医好了他。
如今右腿虽还有些毛病,但已经不妨碍什么。
邓誉听他说罢这些经过,神情一时复杂之极。
“都怪我连累了你……”他惭愧地道:“是我识人不清,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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