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动作,立刻引来四下围观者的目光,场面哗的一静。
何家老太太在底下催促道:“快点。”
何起恪他媳妇深吸一口气,转瞬,哇的就哭了出来。
“我何家,在真定,一向行善积德,我的夫君,何起恪,更是真定有名的大善人,就因为泸辉的事,他劝了九王妃几句,就被九王妃记恨在心,残忍杀害。”
“到现在,官府都没有给何家任何一句交代!”
“何家,也算是皇亲国戚,宫里的慧妃娘娘,可是我夫君的妹妹,可纵是如此,因为犯事者权高位重,我的丈夫,至今都死不瞑目!”
“皇亲国戚尚且如此,想来大家寻常百姓,就更是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说。”
“今日,我在这里,不仅仅是要给我的夫君讨一个说法,更是要给大家争取一个机会,但凡是被苏清欺压过得,今日,只要宫里给何家说法,何家便必定帮衬大家也讨一个说法!”
“你们不要怕,苏清再凶残,她也不能只手遮天,这天底下,还是有王法的,我就不信,无人能管得了她!”
“杀人偿命!”
何起恪的媳妇,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说的激愤又激昂。
然而,围观的百姓,却无人附和。
扫了一眼百姓,何起恪的媳妇说道激动处,干脆站起身来。
朝着宫门口的侍卫道:“我要见慧妃娘娘,我要见陛下,我的夫君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你们凭什么不处置杀人凶手!你们若是今日不能给我一个公道,我便从这里跳下去!”
一身红衣,她挺着肚子立在轿辇顶子上,夏日的微风吹得她衣袂翻飞。
都说红衣屈死鬼,死后必定成厉鬼。
阴魂不散!
何起恪的媳妇这话落下,周围的百姓终于有反应了。
“跳!”
“快跳!”
“赶紧跳!”
“什么时候跳!”
……
何家人……
立在轿辇顶上,何起恪的媳妇满目凌乱看向那帮百姓,心头狂躁的骂娘。
这是什么狗屁百姓!
有没有一点同情心了!
“你跳码?”
“要是真的跳,我就再看一会,要是不跳,我就回家了!”
“到底跳不跳!”
围观的百姓中,催促声此起彼伏。
凌乱的何起恪的媳妇带着不解,朝人群怒吼,“你们就不恨那个杀人女魔头?”
百姓……
“不恨!”
“不恨?她滥杀无辜,暴戾成性,你们到底是不恨还是不敢恨?有什么不敢的,所谓法不责众,只要你们有冤屈,都可以说出来。”
百姓……
百姓堆儿里,有一个年迈的老妪杵着拐棍儿走出来。
“你是想煽动我们给你造势吧,这法子,在别处兴许好用,毕竟九王妃的名声的确不怎么样,不过,在京都,不好使。”
九王妃是杀人如麻。
可杀得都是沙场上的敌人,从未滥杀过任何一个百姓。
别处的百姓也许离得远不知道行情,京都的百姓,却是知道。
“作为一个资深朝阳街大妈,大妈我劝你善良!”
“大着肚子赶紧下来吧,何起恪到底怎么死的,刑部和大理寺不已经联合立案了吗?你们这么闹,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的,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吧。”
大妈一发话,便有百姓跟着附议。
“就是,别指望拿我们当炮灰!”
“想要煽动我们给你们造势?别做梦了,我们又不是傻的!”
“就是,要跳赶紧跳,不跳我们走了啊!”
……
何家人……
什么情况!
老百姓不就是用来被煽动的吗?不是说,老百姓最无知,只要稍稍煽动,稍稍给点好处,他们就会义愤填膺的充当出头鸟吗?
舆论的力量,可是最强大的!
望着底下面色冷静甚至面带嘲讽的百姓,何起恪的媳妇,眼泪哗的落了下来。
“我夫君,不过就是劝诫一句,就被残忍杀害,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上有老下有小,我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生的,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然而,不及她话音落下,百姓堆儿里就有人道:“这是煽动不成改为卖惨了?作为资深朝阳大爷,大爷我劝你善良,卖惨在京都,也是行不通的。”
我们京都百姓,什么没见过!
何起恪的媳妇就僵硬在轿子顶上,一张脸臊的青红不定。
正在此时,一个小內侍急急从宫里跑了出来,一看何起恪的媳妇站在轿子顶上要跳的样子,吓得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陛,陛下有旨,传何家老太太和何太太进宫,其他人立刻远离宫门,否则即刻押入刑部大牢。”
得了这话,何起恪的媳妇立刻顺势从轿辇顶上下来。
再在上面呆下去,她怕是会被这些愚蠢的百姓逼着跳了!
随着她下来,围观的百姓一阵哄笑。
在哄笑声中,何起恪的媳妇扶着何家老太太,大步进宫。
大皇子府邸。
大皇子的贴身随从将宫门口的事细细回禀。
大皇子还没琢磨明白苏清到底为什么要从泸家带回两口棺材,闻言,不由一皱眉,“那些蠢货百姓居然没有被煽动起来?”
随从点头,“不仅没有被煽动起来,还差点把何起恪的媳妇逼得真的跳了轿子。”
大皇子没好气的一拳砸在石桌上,“蠢货,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第四百一十章 身份
杀死何起恪,杀死泸定中,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利用坊间百姓舆论的压力,逼得父皇处置苏清。
为了利用好这个天赐良机,他甚至从密道离开府邸,亲自去何家教给何家老太太要如何在宫门口造势。
结果呢!
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好好一把牌,被他们打得稀烂!
老百姓几乎一边倒,一致认为泸定中和何起恪活该死。
苏清这个杀人犯,老百姓居然半句指责没有。
纵然朝堂之上,弹劾苏清杀人和容恒下毒的折子满天飞,可他们的力量,哪里比得上沸沸扬扬的民声!
这些愚蠢的百姓,怎么就不上道了!
大皇子皱着眉头,在花架下来回踱步。
而此时,宫门口不远处的轿辇里,朝晖郡主冷眼瞧着那些围观百姓渐渐散开。
又瞧着真定何家那些人退离至距离宫门口数十米远的地方等着消息。
“我们回去!”
徐妈妈疑惑看着朝晖郡主,“您不进宫了?”
朝晖郡主嘴角噙着冷笑,“不进宫了,我们想办法去见一见大皇子!”
“大皇子?”
朝晖郡主点头。
“大皇子被圈禁,论理,他府中上下一干人都不得离开府邸,可我刚刚却瞧见他的贴身随从混在百姓堆儿里。”
顿了一下,朝晖郡主眼中冷意加重。
“何家今儿这一出,怕是与大皇子有关,既是如此,我不妨去给他送点料。”
徐妈妈不安道:“可,万一大皇子殿下与五皇子殿下一样……”
朝晖郡主摇头,“不碍事,你只派个可靠的人,盯着真定何家这些人就是,一旦有人和他们联系,立刻和那联系他们的人说上话,就说我要见大皇子。”
徐妈妈瞧了一眼远处真定何家的人,点头应诺。
宫里。
青穗一脸急色奔到慧妃寝宫。
“娘娘,陛下召了何家的老太太和太太去御书房了。”
慧妃正心神不宁的端着茶盏,闻言,眉心微动,立刻将手中茶盏搁下。
“你现在就去御书房,给福公公带句话,就说我的意思,我要先何家人一步见陛下。”
青穗得令,当即转身离开。
慧妃另招一名宫女上前,挽髻更衣,直奔御书房。
慧妃赶到御书房的时候,福公公正守在外面,见她来了,忙迎上去。
“娘娘进去吧,陛下在里面呢,何家的人,陛下让老奴暂且安置到偏殿。”
慧妃匆匆看了偏殿一眼,眼底带着一种绝望,仰头看了一眼头顶被宫墙圈成四方形的天。
深吸一口气,抬脚进去。
皇上面色微重,坐在书案后。
慧妃进门上前,没有行礼,直接跪下。
皇上眼皮一跳,看着慧妃,“怎么?”
慧妃低头,“臣妾罪该万死!”
皇上看着慧妃,眼底神色,晦暗不明,沉默不语。
慧妃抿了抿唇,道:“臣妾当年,只告诉了陛下臣妾和何家的关系,却没有告诉陛下臣妾的真实身份。”
皇上眼角抖了抖。
那些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吗?
眼睛微微一闭,轻轻地吸了口气,颤抖着羽睫睁眼,皇上看向慧妃。
“你要先何家人一步见朕,就是要说这个吗?”
慧妃点头,“臣妾乃罪臣王召之之女。”
语落,抬头看皇上。
却是没有在皇上脸上,看到想象中的盛怒和震惊,慧妃不由心头讶异。
皇上扯嘴一笑,“朕一早就知道。”
慧妃愣住,“您,知道?”
皇上苦笑,“朕若是不知道你是王召之的女儿,又何苦被何家钳制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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