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回回宫中赐宴,都是不成文的规矩,众人皆是早早在殿外等候,只等贵人都坐定了,方才按品级入殿就坐,不过皇帝皇后则是最后入座。
沈言珏乃一品将军,亦承袭国公之位,自然是带着夫人儿女候在较靠前些的位置。
眼见着后妃皇子公主一个接一个地来,沈清婉觉得自己手脚愈发冰冷了起来,只盼着赶紧轮到自己,便未注意到五皇子远远过去时,自己身后沈清宜眼中的倾慕之色。
等诸王爷携王妃世子坐定,总算是轮到了客人。
只听太监尖着嗓子一家家地叫着,沈清婉老老实实跟着父母向前走去。
琼华宫乃是皇帝宴请百官之所,殿内高挑宽阔,灯火通明,琉璃映彩,金碧辉煌。
入了殿门,便是八根雕龙镂凤的泥金顶梁大柱分立两侧,中间一片空地铺着瑞彩祥云流华绒毯,两侧乃是百官之席,男女相望,对面而坐。
再往里便是巨大的台阶,拾阶而上依次是王爷,皇子公主与高位后妃,而最里面高处乃是帝后太后之位。
众人皆就座,便听得太监嘹亮尖锐的一嗓子:“太后驾到!”
众人又纷纷站起,跪倒一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响彻大殿的跪礼之中,太后缓缓走上台阶。
沈清婉低头跪在地上,只余光瞥见那深枣红色大裙尾慢慢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便听得太后示意众人起身。
沈清婉才回到自己位置,就听得外头喊道:“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沈清婉暗叹一口气,这还不如就一直跪着呢!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又是震耳欲聋的一遍跪礼,总算是人都到齐了。
“众卿平身。”
大殿的构造甚是巧妙,皇帝虽远在高处,遥声回荡,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沈清婉随着众人一块儿起身,却见众人并未入座,便也是跟着站着。
高处的皇帝头戴十二旒黑玉冕冠,身着玄底描金腾云龙袍,随手执起桌上缠龙金樽,遥祝道:“晴雪辞旧,元彤迎春,今日宫宴,亦是家宴,众爱卿不必拘礼,自当尽兴。”
语毕,便一饮而尽手中佳酿,示意众人。
众人见状,也遥遥举起酒杯道:“谢皇上圣恩!”随即皆是一饮而尽。
众人陆续入座,此时礼乐响起,十二位舞女挥着绯红轻纱水袖婷婷袅袅翩然而至,随着鼓点乐声,或是张扬肆意,或者含蓄温情,似春花绽放,似冬梅傲立。
“不知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沈清婉正跟着拍子轻轻叩着节奏,却听边上有人与自己说话。
侧头看去,乃是一位眉目秀丽的年轻女子,约莫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正微笑看着自己。
此女头簪花簇四蝶流苏簪,身着桃红底如意暗云纹裙裳,杏脸桃腮,眉目清秀,却不失大家之气,手腕上一对白玉镯子一看便是顶名贵的。
“我叫沈清婉,你呢?”沈清婉忙回了话。
那女子莞尔一笑,檀口微张,声音如泉水叮咚般清脆动听,“我叫陆雪烟,我父陆鸿起原是在泉州任职刺史,年底才调回京。我从小生长在泉州,此番亦是第一次参加京中宫宴,倒是一个人都不识得。沈小姐可识得?与我说说罢。”
沈清婉微微讶异,虽说各家小姐坐在第三排,有些混了位置,但也是按家族位阶所排。
自己的父亲是一品将军,世袭国公,倒不是她看不上刺史,只不过虽外派地方回京必是要升职,便升到与一品官职不相上下了不成?
沈清婉收了心思,不好意思笑了笑道:“不瞒你说,我虽从小生长在京中,却因前些日子受伤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陆雪烟轻呼了一声。
沈清婉忽然也觉得自己太莽撞,这般天马行空的理由,只怕旁人听了只会觉得自己在敷衍吧。
正想解释几句,却见那陆雪烟掩唇咯咯轻笑了两声,和气道:“如此说来,我与沈小姐竟是一般地两眼一抹黑,这可真是巧极了!”
沈清婉听得这话,心中稍稍放下了几分,也轻松了不少,小声道:“陆小姐你瞧,陛下右手是皇后,左手边却空了个位置,难不成还有谁没来吗?”
陆雪烟侧头瞧了瞧,道:“真是了,太后娘娘与陛下之间还真是有个空缺,你不说,我还以为只是太后与陛下间稍微留了些间隙呢。”
第二十四章 初识
“那是给辰王殿下留的。”陆雪烟的下首,有个柔和的声音轻轻传来。
“二位小姐好,我叫高初瑶。”那接话的小姐见陆雪烟回头看过来,尽管礼貌一笑,但眼中似乎还是带着些拘谨。
沈清婉与她之间还隔了个陆雪烟,故而歪了歪头,方才看到了那高小姐。
高初瑶着一袭月花色堆云穿雁对襟长裙,略略一看,整个人雅致秀丽,端庄稳重。
再细看去,高小姐腕间戴着翠玉镯子,鬓间簪着海棠玉簪,整个人中规中矩,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沈清婉友好地点了点头,浅浅笑意弥漫间,明显看到高初瑶略带怯意的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低下眼去也是含笑点了点头。
想来这位高小姐大约从前也是听过自己的大名,才会对自己和气的样子感到意外吧。
这般想着,沈清婉也是心里苦笑了一下,也是实在无法理解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
而那头,陆雪烟早已是按耐不住好奇心,低声问道:“你方才说谁?辰王殿下?”
“是了,”高初瑶掩唇轻答:“辰王殿下是陛下的同胞兄弟,常年驻守边疆,唯陛下传召回京方能见到。若是今日有所传召,也是路途遥远,想来辰王一行车马劳顿,有些迟了也是有的。”
“那今日留了位置,怕是能见到辰王殿下了?”沈清婉也探头问道。
高初瑶点点头:“想必是的。”
沈清婉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药瓶,狠了狠心,想来今日贵人众多,确实是个好机会。
只是要在这么多人前出这么大的丑,一个姑娘家还是有点踌躇。
想来自己曾经刁名在外,虽无人敢议论许多,可如今再添一笔恶疾,想来自己的名声真是要彻底毁于一旦了。
这便沈清婉正心下犹豫地想着,却听得边上的两个姑娘越聊越热火朝天起来。
“贵妃娘娘可真是仪态万方,美若牡丹一般啊。”
“贵妃娘娘确是衣着华美,国色天香,不过我觉得贤妃娘娘才真真是天生丽质,惊为天人。”
沈清婉听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们俩胆子还真大,再大声点上头都能听见了!”
高初瑶听得这话忙忙捂住了嘴,倒是陆雪烟不慌不忙,掩嘴笑道:“就你胆子小!”
说罢便扯了扯高初瑶的袖子,叫她莫要怕。
“哎,我听说当今陛下成年的皇子只有四个,怎么上头坐了五个呢?”陆雪烟喝了口蜜茶,又忙不迭地问起来。
“那个紫金衫戴玉冠似是辰王世子?”沈清婉若有所思道,“上月在府上见过的。”
“是,”高初瑶的声音又小了几分,“陛下登基之时,辰王自请驻守边关,世子降生后也是主动送到京中,自小与皇子们一同教养大的。”
沈清婉与陆雪烟不约而同略带讶异地对视一眼,皆是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戍守边疆的王爷,教养宫中的世子,这不明摆着是个人质吗?
这时,诸位官员已开始一一携家带口去上头敬酒谢恩了。
“世子和几位皇子长得还真是像呢。”陆雪烟喃喃地说着。
“什么?”沈清婉没听清她说什么,便问道。
“没什么,”陆雪烟嫣然一笑,对着沈清婉耳语道:“就觉得世子和几位皇子长得像罢了。”
“堂兄弟,自然是长得像的。”沈清婉边说着,边朝着上头看去。
皇后嫡出的大皇子早夭,上头除了见过的三皇子与五皇子,还有她不曾记得长相的二皇子与四皇子,余下的便是位份较低的妃嫔所出的皇子,大多还未成年。
细细看去,辰王世子与那些皇子的眉眼气度皆是极其相似,若是不说,怕是真当成皇子了。
沈清婉看得仔细出神,未注意自己这般已是有些失礼了,待看到三皇子祁佑之时,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和嘴角不经意的笑意。
沈清婉一惊,忙低下头去,手忙脚乱捧起一盏茶,却险些烫着了自己。
稍暗作镇定,再偷偷向上头瞥去,祁佑早就不再看她,正与五皇子相谈甚欢。
沈清婉回过神来,暗暗松了一口气,隔着老远,方才许是三皇子根本没看到自己也未可知。
实在是太失礼了,万不可再这般在宫中走神无礼,若真是冲撞了贵人,那……
沈清婉纤指缠着丝帕,轻轻拂了拂胸口。
殊不知她才转过头,祁佑的目光便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今日的沈清婉格外得清丽动人,一身月牙底绣缠枝桃花水纹长裙,发髻间亦是点点粉桃绽放,也不知是不是还常觉得冷,亦或是方才的对视吓到了她,清透嫩白的脸上正泛着点点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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