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心中有了底,离了魏国公府后立即赶往天牢提审顾晟。
顾晟蜷在角落,愄惧不已的瑟缩着身体。
“太孙殿下,在下已经如数交待了。”顾晟咽下喉间的血水,垂着眼帘遮掩眼底的恨意。“您还想从我嘴里知道些什么?”
太孙审视了他一番,挥退了众多看守,淡声问:“你以为,赵王府密室里的伪诏,是孤与父王栽赃陷害的赵王?”
顾晟一怔,扯了扯嘴角别过头冷笑不语。
太孙随手拿过案上的墨锭把玩:“此事,还真不是孤做的。若不是你们自己出了内鬼,何至于让人陷害利用至此?”
顾晟忍痛,咬着牙关道:“是在下棋输一着。”
太孙侧脸看他,眼底满是怜悯。
顾晟被他瞧得浑身发毛。
“蠢材。”太孙轻嗤,“白棠与徐三的婚礼的确是孤给赵王下的饵。可谁让你们迫不及待的吞钩了呢?你仔细想想,伪诏的内容有几人知晓?能够瞒过你与赵王做手脚的人,又有谁?”
顾晟不以为然的扯了嘴角:“成王败寇,何必多说?”
太孙轻轻一笑:“好。那孤就来猜一猜。御林军搜到的那块锦绫,是你们从汉王手中得来的吧?”
顾晟蓦地抬头。
不是二字还没从牙缝里迸出来,又听太孙道:“费彪是赵王埋在汉王身边的细作,想来是他从汉王处借来了锦绫。你必定要问孤,汉王何来锦绫?孤也是机缘巧合,从前江南织造局之子沈文澜处得知此事。未料,这份锦绫竟然先让你们用了起来。”
顾晟一脸茫然:“太孙在说什么?顾某怎么听不明白——”哈的声笑:“原来如此,太孙殿下是要我构陷汉王?”
太孙不理会他,沉声问:“费彪弄来几块锦绫?”
——
顾晟侧过头,嘴里喃喃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原来太孙也不过如此……
太孙恍然未闻,淡声道:“汉王叔小器得很。孤猜,费彪只交给你们一块锦绫吧!”
顾晟猛地抬头,眼露凶光:“殿下这是承认陷害赵王了?我们明明只得一张锦绫,殿下带进了宫,敢问府里密室的伪诏,又从何来?还不是你们指使御林军栽赃陷害?!”堂堂太子太孙竟然用这种下作手段害他的主子,他拖个练白棠下水又算什么?
太孙直视于他:“你大概不知,赵王带进宫里的那块锦绫并未被发现。”
顾晟呆了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御林军搜了个遍,也没搜到多出来的那块锦绫。”太孙慢吞吞的撩起袖子研起磨来,“宝印局的东西,一件也没缺。幸亏如此,父王才能保下了赵王叔。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何会宽容赵王至今,只拷问尔等长史?”
顾晟不禁犹疑起来。这里头有古怪,有古怪!
“这也没什么难猜的。费彪手上,实际有两块锦绫。”
“不可能!”顾晟惊叫,“费彪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块来自汉王所制的锦绫,一块来自宫中的锦绫。”太孙叹息,“汉王用心良苦啊!”
顾晟听得失魂落魄。他自持才干过人,一心要辅佐赵王上位。此时才发现,他竟是个十足的蠢货!满胸的恨意与羞愤烧得他全身颤抖。
好半晌,他冷静下来:“顾某怎知太孙所说是真是假?”
太孙笑了笑:“事到如今,我骗你作甚?你与府内长史瞒着赵王密谋不轨,陷赵王与不忠不孝不义,罪不可恕!可怜你家中的老妻幼孙……唉!”
顾晟谋逆之初便知不成功便成仁,早令妻儿隐姓埋名远远的安置了。不想竟然让太孙给找了出来,刹时全身鲜血逆流,抖得跟筛子般。
“不过,你也不是没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太孙微露笑意,“汉王那边……”
顾晟一个激灵。这要是他交待自己和汉王暗中勾结之事?
太孙见他面色阴晴不定,提笔沾满了墨汁,微笑道:“父王仁厚。此事只要处置妥当,赵王便能脱罪回封地。至于你的家人,孤必定不让他们受牵连。”
顾晟闭了闭眼睛,心思百转,终于,他低哑着嗓子开口道:“有件事,我也不是最清楚。只是隐隐听殿下提及,汉王似乎还留了一手。”
太孙在泛黄的纸上随意默写着诗句,暗叹狱里的纸质太过差劲。
“留了一手?”
顾晟目视太孙:“这一手,是冲着太孙殿下您而去的。”
太孙笔一顿。
“汉王与赵王,似乎是寻到了个功夫非常厉害的人。只要他出手,必能取殿下您的性命。”
太孙搁了笔,饶有兴致:“什么人,这般厉害?”
顾晟摇头:“我只依希听到赵王和费彪的谈话,那人,应该姓乌。”
第327章 真相(一)
“你不是说赤珠怀上了么?”
魏国公府的马厩内,赤珠悠闲的吃着草料,肚腹几乎看不出任何变化。
“这才多大!”徐三仔细梳理着赤珠的鬃毛,“女子怀孕前两个月还看不出来呢。”
白棠哦了声失笑,倒也是。
“乌蹄骓和赤珠的种,到时候肯定让皇帝都羡慕!”徐三得意洋洋。不知想到了什么,扭头对白棠古怪一笑。
“三爷。”元曲匆匆来报,“练公子——”他咬了下舌头,“夫人!桑园那边出了些事。”
白棠拍去指尖的雀麦:“谁不长眼敢去找桑园的麻烦?练绍达?”
元曲忙道:“是何氏。”
白棠勾唇轻叹:“母子连心呢。既然如此,我便去瞧瞧。”
徐三牵着他手道:“为夫陪你一块儿去。”
白棠睨了他一眼,最近徐三的口头禅便是:为夫如何,夫君如何!
“你晾了他们那么多日,总算是将何氏逼出来了。”徐三不免好奇,“为夫猜猜,是不是又有什么算计了?”
白棠转身勾了他下巴轻轻一抹,赞道:“这么聪明,继续猜!”
徐三迅速退后几步,面红耳赤的道:“青天白日的你做什么——”迅即又凑上前涎笑,“没人的时候不行么?”
算了,这货现在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白棠认输:“这事你别凑活,免得你左右为难。”
“白棠这般善人意,为夫何以回报?”
以身相许?白棠秒懂他话中的内涵,转身就走。忒不要脸了!
虽然还在蜜月中,桑园里的活计在沈文澜和全宏的管控下秩序井然。园里头大小工人都已经知道主子嫁人了,老板变成了老板娘。白棠不用猜也知这群人心里头的震憾与忧虑。此时出现在园内,登时引来无数遮遮掩掩的注目与议论。
“骗人的吧,东家怎么可能是女人?”
“不是女人怎么嫁人?那还是皇帝陛下主婚呢!”
“——不像啊——”
“哪儿不像了?东家本来就生得过分好看。要不是东家本事厉害让人不敢瞎想,那张脸那身段,啧啧!”
“闭嘴!”
一群人异口同声的怒斥。编排东家,不想活了?!
白棠来到织坊外头,已经听见何氏凄惨无比的哭声。
“姐姐,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白瑾好歹也算是您的庶子。是白棠亲弟弟。俗话说得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说白瑾明明是被冤枉的,白棠在皇帝眼前这么大的面子,请他开口说句话还不行么?”
白棠蹙眉问跟来的元曲:“她男人呢?”
“已经让人寻他了。”
苏氏了结出嫁白棠的人生大事后再无遗憾,全身心的投入到纺织大业中。每日里除挑花结本,就是帮白兰准备嫁衣。忙碌得充实又快活。谁知今日午前,何妙莲突然哭哭啼啼的跑来桑园寻她了。当着往来工人和织娘的面,噗通跪她身前,先是低声抽泣,然后是哽咽难言,最后酝酿好了情绪,一口气就嚎起来。
“姐姐,过去都是我的错。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忘恩负义,是我心肠歹毒!总之全是我的错。但是白瑾是无辜的啊!求你了,你就让白棠开开恩,放过白瑾吧!我只有一个儿子啊,只有一个白瑾啊!”
何氏哭得匍匐在地,娇容惨淡。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白瑾的事,练家族内无人不知。苏氏见她求到自己面前,也能理解。本想劝她起来到里头商量,不想她竟然不依不挠的就在外边哭诉起来。好在沈文澜见状立即驱散围观的人群,冷笑道:“这位夫人,想教令公子惹下的祸事公之与众?”
何氏哭声一梗:“我儿是被冤枉的——”
“案子还没判定,谈何冤枉?”沈文澜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对苏氏温言道,“夫人,不必理她。外边日头大,您进屋歇着。”
苏氏依言抬脚进屋,何氏一骨碌爬起来就跟在了后头。
进了织坊内的会客室,何氏喝了杯茶,又开始眼泪鼻涕一把的哭求。
苏氏捧着杯子几番想插嘴都不得,一遍遍的听她换着花样的哭求,原本就不多的同情之心也被耗尽。
“姐姐,您大慈大悲,就请白棠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吧!”
何氏这句话一出口,苏氏勃然大怒,碰的声摔了杯子,怒笑道:“好啊。敢情你儿子闯下的祸,还是我家白棠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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