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着晒太阳的石碾……
他在孙大富家睡过的破席……
他在村里大杨树下吹过的牛……
他眺望过的山坡,他吃过的牛羊,他偷过的鸡,他闻过的牛粪味,他听过的蛐蛐叫声,他见过那些冒着鼻涕的开裆裤小孩,以及孙家沟所有懒散却又和蔼可亲的乡亲们。
和《狼烟北平》里的文三一样,这里的人虽然各个自私、贪婪、懦弱、懒惰,也没有什么梦想和希望,但同样却又善良、和蔼、开朗、乐观和安于现状。
悲观的人看这里是自作自受的懒汉村、穷人村,乐观者却说这里是自由自在的桃花源。你只要解决了肚子问题,就可以无忧无虑的躺在石碾子上晒太阳,不用考虑任何问题,想躺多久就躺多久。
你不用担心车贷、放贷,也不用管媳妇孩子,更不用操心老板和工作,甚至连电费水费物业费都不存在,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一日三餐而已。
你想吹牛了,可以去大杨树下随便吹,可劲吹。
晚上,天一黑,有老婆的抱老婆,没老婆的就在外面抽着旱烟乘凉看星星,吹着山风好不惬意。
不过怀恋总归是怀恋,走,还是得走的,这里有吸引他的地方,城里更有他无法舍弃的享受……
所以王晨只是感慨的叹了口气,就把手和脑袋伸回到了车子,朝后座的孙大富和豁牙老头笑道。
“等明年了,我带公司的人来你们村搞团建,让这群城里人也好好体验一下老子的痛苦。哈哈哈……”
车子开到半路,天就已经黑透了,所以不得已,马天瑶只能降低了车速,等到晚上十点多,才开出大山上了312国道。
车子一路没停,到半夜一点多,才赶到仙养,众人哪都没去,先把张嫂送到了仙养第一人民医院。
等办了住院手续后,王晨带着孙大富和豁牙老头三人出去找地方住了,马天瑶则留在医院陪张嫂。
出了医院大门,王晨拿着已经充好电的手机,提着自己的手提包,又重新带上了大金链子,朝孙大富两人嘿嘿笑道。
“走,今晚带你们好好享受一下人生的乐趣。咱们先理个发,再换身干净衣服,再找地方洗澡过夜,所有消费我来买单!!!”
这一夜,在孙大富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他深深的感觉,自己前半辈子都白活了。
他第一次穿上了皮鞋,第一次穿上了西装,第一次见识了各种各样新鲜好玩的事务,第一次看到了半遮半露的漂亮女人蹲在自己旁边吐气如兰,心说幸好老婆没出来。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羞耻之心,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男人,第一次觉得这辈子没白活……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中邪还是精神病?
第二天一早,医生上班后,立刻就安排张嫂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反正由王晨买单。
可惜的是,所有检查做完后,医生先疯了。
拿着一大堆化验单和检查报告,把马天瑶喊到了办公室,好半天才挠着头说。
“呃……从病人的各种情况综合分析来看啊,她除了有些妇科病之外,其余的各项指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啊?哪为什么……”
“至于她为什么全身不能动……这个……这个我也搞不清楚,我们的建议是……转院治疗……”
“转院?”
马天瑶有些错愕,看了看医生,这医生估计也有些不好意思,脸稍微有些红,不过还是点点头。
这可有些麻烦了,马天瑶也没想到事情会变的这么复杂。
正愁眉不展呢,王晨进来了,听了之后也有些蹙眉,两人关心的都一样,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陪同的问题。
六月二十号,世界厨神大赛就要正式开启了,她得在六月十七八号就动身出发。
而王晨刚从大山里出来,和社会失联了这么久,也有一大堆事要忙,谁有功夫床前床后的伺候张嫂这个奇怪的瘫痪病人啊。
要是请保姆吧,两人又不放心,万一再把人给弄出问题了,给孙家沟的乡亲们也没法交代啊。
毕竟张嫂还有一个智力残疾的儿子,她要出事了,这孩子也得跟着出事。
所以在各种为难的情况下,众人最后只能商量着先转院去最近的长安市第一人民医院看看情况,这也算西北地区最有名的大医院了,要是再看不好,那就只能去上京找医院了。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几个人商量好,吃了午饭之后,就找了车安排张嫂转院,120急救车呜哇呜哇的拉着张嫂上了高速。
结果走到半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张嫂猛的坐起来了,把旁边打瞌睡的小护士给吓的妈呀一嗓子就蹦起来了。
她还以为见鬼了,好半天才稳住了情绪。就见张嫂坐在平车上面容古怪的摸摸脸蛋,又摸摸身体,然后掰开嘴,扭扭头,又怪叫起来……
“啊啊啊……呜呜呜……啵啵啵啵啵……特特特特特……”
刚镇定下来的小护士又蹦起来了,赶紧坐的离张嫂远了点,心说我曹,这特么什么鬼?这全身瘫痪的病人咋一眨眼就变成神经病了?自己要不要建议家属把病人改送到精神病医院啊?
就这么的,她看着张嫂坐在平车上,又是抖抖手、又是扭扭头,又是胡乱大喊,又是哈哈大笑。
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怖,都缩到车内角落了,还好从仙养去长安比较近,很快急救车就到地方了。
等司机拉开车门,可怜的小护士噌就蹿下车了,小脸憋的都快紫了,指了指车里面的张嫂对马天瑶和王晨说。
“你们……你们还是送精神病院吧……病人疯了……”
“疯了?”
马天瑶顺手看去,结果和小护士的反应差不多,看着张嫂一会哭一会笑的,心说这特么到底是怎么搞的啊,怎么好好的从瘫痪变成精神病了呢。
同时又心说张嫂的孩子就是神经病,该不会是遗传吧,刚想到这又笑了,心说有父母遗传孩子的,哪有孩子遗传给父母的。
可是不遗传的话,那就该是传染了?精神病也能传染吗?神经病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啊……
她正胡思乱想呢,就见坐在平车上的张嫂嗖的蹿了出来,兴奋的抓住了她的手,吓的旁边的小护士和司机、王晨三人噌的就跳开了好几米远,还以为精神病人要袭击人了。
就见张嫂激动的瞪大了眼睛朝马天瑶喊道。
“哎呀!可憋死额了,哪有茅子(厕所),额要上茅房!”
马天瑶咧了咧嘴,心说完了,看来这张嫂八成真变神经病了……
……
等张嫂从茅房出来,这才长呼了口气。
“马老板啊,可憋死额了,额硬憋着一天一夜没上茅房啊……”
马天瑶看了看张嫂的表情,觉得此刻的张嫂又变的有些正常了,心说难不成她这还是间歇性精神病?
结果就听张嫂拉着她的手皱眉嘀咕。
“你说这也怪了,昨天额在孙大富家,站着站着就觉得浑身突然僵硬的不能动了,这感觉就跟中邪了一样,明明能听见你们说话,可就是张不开嘴、出不了声,身体也动弹不了。
额还以为自己就这么完了呢,结果刚才在车上突然又发现能动了,这八成啊,是黄大仙觉得额可怜,就放过额了,回去之后额可得好好烧烧香……额们家男人挖土窑给塌死咧,娃娃又是个瓜子(傻子),额要再一死,额家娃娃可就遭罪咧……”
山里人最喜欢封建迷信,崇尚鬼神之说,他们说的黄大仙,是指黄鼠狼,也叫黄皮子。
不光是孙家沟,山里每个村子都有关于黄大仙迷惑人的传说故事,一个比一个说的邪乎。
马天瑶原本还不知道为什么山里人喜欢信这些,这次跟着王晨算是明白了。
这些人天天吃完饭没事干,聊天吹牛除了女人也就只能聊这些鬼鬼神神的玩意了,久而久之,这什么鬼怪妖魔就都出现了。
张嫂把自己的特殊遭遇,自然而然的也归咎到了黄大仙头上,因为这样才最容易让人信服和接受。
马天瑶看了看时间,眉头可就皱起来了,心说巧不巧的,张嫂这病发的还挺准时,刚好一天一夜……
她皱眉仔细看了看张嫂,然后才不放心的又问。
“张嫂……你……你现在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吧?”
张嫂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原地跳了跳,摇摇头笑着表示没有。
“那……”
见张嫂不像精神病,也的确没什么其他问题,马天瑶就准备告辞,结果就听张嫂开口道。
“放心吧,额这身体我知道,医院不都检查过了吗?绝对啥病没有,我这啊……肯定是中了黄大仙的邪了。”
张嫂这一天里被憋着说不了话,都快憋炸了,现在是逮住机会就要说说话,马天瑶哦了一声,又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抽烟的王晨,是想问他打算怎么办。
第六百七十九章 可怜的歹徒1
王晨抽了口烟,似乎也觉得为难,想了想才问张嫂。
“嫂子,您既然没病了,那现在是打算跟着我们在城里转转,还是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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