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青色的身影步入宗人府,一抹衣角翩然飞起。
凤雪绮站在不远处,凝眸看着宗人府这处,英气的眉微微蹙起。
方才那人……
是黎阡陌吗?
他怎么忽然到宗人府来了?
宗人府……
想到那里面关着的人,凤雪绮心下微疑。
难道他是来见凤君撷的?!
若有所思的往前走着,沿路遇到从碧霄台那边过来的宫人,凤雪绮随意拦住一人问道,“护国公主楚千凝去哪了?”
“回五公主的话,奴婢瞧她和宜嫔娘娘一路往永宁宫去了。”
“只有她们两人?”
“对。”
点了点头,凤雪绮脚跟一旋,直奔永宁宫而去。
不想,路上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燕靖予看着行色匆匆的凤雪绮,脚步一跨就拦住了她的去路,“公主步履匆匆,这是急着去哪儿啊?”
“小王爷有何事?”
“听闻公主殿下向陛下表明不愿随小王回西秦,不知可有此事?”
“王爷多虑了。”凤雪绮冷声回道,面色冷然,“婚嫁之事皆由父皇做主,我无甚想法。”
说完,她绕过他欲走,不料却反被他拉住了手腕,“凤雪绮。”
“还有何事?”
“栾廷玉一家均死于景佑帝之手,你与他并无父女之情,何不来帮小王和西秦,定能为你那未婚夫婿报仇雪恨。”
☆、第277章 情浅意短
比起燕靖予话中的内容,凤雪绮更震惊的是会从他的口中听到“栾廷玉”这个名字。
自栾家被灭门后,她甚至连这个姓氏都极少听到。
恐触怒御书房中的那位,这城中人人自危,谁都不敢再轻易提及往事。
哪怕是和栾家相关的,也无人敢去触碰。
可是……
燕靖予怎么知道自己和栾廷玉的关系?
不知是不是猜到了凤雪绮心中所想,燕靖予松开手,十分狂傲的笑曰,“只要小王想,便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是吗?”
“即便日后是哪位皇子登基为帝,但他们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必然不会为难了景佑帝。”
“你想利用我对付东夷?”凤雪绮挑眉问道。
朝她走近了几步,燕靖予压低声音对她说,“你跟在景佑帝身边多年,东夷朝中是何情况没有人比你更家清楚。”
何况,她是一国公主,若她都能倒戈,有利于他们拉拢民心。
民心所向,便可不战而胜。
“若我帮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微微敛眸,凤雪绮却没有直接回答,“待我考虑好之后自会告诉你,眼下,我还有要事去做,小王爷请自便吧。”
话落,她抬脚欲走,谁知燕靖予却再次拦住了她。
见状,性子本就没那么好的凤雪绮彻底冷下脸来,“让开!”
“有句话我要先提醒你。”燕靖予敛了笑容,难得一脸正色道。
“什么?”
“宁阳侯府那一大家子,甚至包括那位护国公主殿下,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儿,你若选择与我交易,便尽量远离他们,免得发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他的人在建安城中探查已久,暗中收集到的消息遍及全城,可唯有宁阳侯府,看似乌烟瘴气,实则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得到。
越是如此,他和皇兄的心里越没底。
未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与凤雪绮交易之事他须得万分小心。
闻言,凤雪绮眸光微凛,语气微凉的讽刺道,“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多谢夸奖。”
“告辞。”冷冷的丢下两个字,凤雪绮果断抬脚离开。
已经在此耽搁了好一会时间,她得尽快去找楚千凝,免得黎阡陌那边闹出什么动静来。
目送着凤雪绮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燕靖予唇边笑意微敛,剑眉微微蹙起。
她这么急着是要去哪?
宗人府
看到黎阡陌出现在门前,凤君撷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笑意。
果然来了……
他就知道,只要涉及到楚千凝,他一定会来。
“坐。”悠闲的坐在桌前,凤君撷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向了黎阡陌所在的方向,“此处简陋,还望黎兄不要嫌弃。”
缓步走入房中,黎阡陌撩袍坐到他的对面,神色稍显冷漠。
垂眸看着那杯热气氤氲的茶,他单声道,“说吧,殿下见我有何事?”
“自然是有关凝儿。”说到“凝儿”二字时,凤君撷的语气格外重,明显是为了说给对面的人听,而黎阡陌也的确如他所想的那般,瞬间冷了脸色。
见状,凤君撷却悠然笑道,“我心知在黎兄心里,我是没资格这般唤凝儿的,但你大抵不知,其实没资格的人是你才对。”
自从那日让齐穹为他算过之后,这几日夜里他都连连做梦。
梦中,他与楚千凝的相处愈发真实,每一幕他都感同身受,真实的就像是曾经发生过一般。
“你可信前世今生吗?”抿了口茶,凤君撷忽然朝黎阡陌问道。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本殿与你说个故事吧……”说着,凤君撷目露追忆。
他的母妃出身卑微,至死仍只是个贵人,是以他从出生开始便不得父皇宠爱。
宫中从不乏逢高踩低的奴才,见他不受宠,便自然不将他放在眼中,彼时他尚且年幼,不懂得掩藏心底的情绪,表露出自己的不满和气愤后,结果无非是遭到更多的冷眼和算计。
后来,他在阴谋诡计中渐渐醒悟,若想摆脱这般局面,他必须变强,成为人上人,如此才不会被人欺凌,受人鄙夷。
于是,他开始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一开始的时候,他本是有心拉拢礼部尚书楚奕昭,却没想到那人看起来心思活泛,实则却是个冥顽不灵的人。
未免他将自己的意图说出去,凤君撷当时便有意除掉他。
不过——
彼时他尚未打算牵连楚家满门。
可不曾想,在他派人盯着楚奕昭的时候,竟意外发现他也在调查自己,甚至还在暗中做好了名册,所有和他有来往的大臣,上面均有详细的记载。
看到那份名册的那一刻凤君撷就知道,这位尚书大人非死不可!
为了事后将自己彻底摘出来,他想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那就是,他先杀了楚奕昭和容梦竹,但却留下他们的女儿。
迎娶楚千凝,这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其实当时他并没有想那么长远,只是因着楚千凝得容家老夫人的喜爱,有了这层关系,自己与容敬接触多一些也不会有人怀疑。
而且,他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对江家这种不顺从他的人出手。
未免旁人生疑,更为了楚千凝能更好的配合自己演戏,凤君撷在尽可能的待她好。
他心里很清楚要如何俘获一名女子的心,特别是像她这般一夜之间失去亲人,孤苦无依的活在世上,自己对她哪怕仅有一丝丝的好,都会被放大成无限的温情。
当然,他事先去了解她的喜好,处处迎合讨好着她,让她相信,自己就是上苍赐予她的良人。
一切都和他计划的一样,她对他动了心,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凤君撷始终以为自己是清醒的,清醒的看着楚千凝沦陷在他编织出的柔情蜜意中,直到有一日,他遇刺受伤,她衣不解带的在榻前照顾他,哭红了一双眼睛。
那一刻,他的心里竟划过一丝暖流。
还有……
一丝丝庆幸。
庆幸自己伤的不是很重,否则,还真不知她要如何伤心难过。
也是从那一次之后,凤君撷意识到,自己对楚千凝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从最初的冷眼旁观,到后来的假戏真做。
可他求得是皇位,儿女情长之于他只会是牵绊,何况他用计害死了她的爹娘,倘或哪日她得知真相,他们这段情又岂能善终!
是以,他强迫自己狠下心肠,待到时机成熟时,他留她一人在建安城,独自脱离了景佑帝的掌控。
离开建安的时候,正是盛夏时节,皇子府内的扶桑花开得正好,她安静的立于花旁,嫣然的望着他,同他说,她会在此安心待他归来。
没人知道,那一刻他有多想带着她一起走。
但终究,情浅意短,难敌心中的魏巍皇权……
后来,他起兵造反,虽距离建安千里之远,可他心里却清楚的很,他这一走,楚千凝的境地必然是水深火热。
他那位父皇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了。
行军的夜里,他时常于梦中惊醒。
梦到楚千凝遍体鳞伤的向他求救,梦到她鲜血淋漓的脸出现在他的枕畔。
越是靠近建安城,他就越是难以安眠,心绪越来越不安宁。
终于攻进了皇城,他马不停蹄的赶往幽月宫,可行至门口,他的脚步却猛地停下。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必然也猜到了自己的用心,往事难追,又何必深陷。于是,他逼着自己转身,告诉自己,楚千凝不过就是一颗棋子,既为棋子,又怎么因她乱了心神。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凤君撷的眼中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弯唇笑着,笑容却略显凄然,“在幽月宫的那三年,凝儿受尽了极刑,可她却依旧活着,这当中除了有父皇不让她死的缘故,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黎兄知道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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