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踞说罢,便询问众人意见,各位辅臣毕竟都是文官,又听皇帝说的极有道理,无从辩驳,便纷纷诚实。
赵踞见众人都无异议,便立刻传旨,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荆南并平泰军两处。
内阁众人见皇帝意气风发,自也松了口气,便鱼贯而出,彼此且走且说道:“皇上的布局堪称稳妥,如今只看李将军的了。希望他不负圣上所托。”
另一人突然道:“说来也是,当初楚霸王破釜沉舟,岂不是也反败为胜?皇上决定按兵不动这招,是不是有些太过托大了?万一叛贼凶猛,李拓不敌呢,岂不是白白错过了最佳交战时机,反而放了叛军上岸?”
大家面面相觑,却又对朝廷兵马充满自信,兵部尚书也说道:“这不可能,荆南守军足有三十万,而邺王的叛军本有十五万,后来收编渝都的残部,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万,何况我们还有平泰军呢,自然不必长对方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这些文官们听了兵部尚书如此说,纷纷点头,当下也都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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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宫内众妃嫔前往方太妃宫中请安。
自打颜太后薨逝,后宫之事仍是方太妃统理,后妃们除了颜贵妃外,其他众人也都无不乖乖地每日前往请安。
这天大家齐聚太妃宫内,因说起最近的外头的战况跟种种传闻等,有人不免担心,因道:“听说邺王的叛军十分凶猛,见人就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又有张贵人说道:“这夏州至少还有个禹泰起禹将军守着,西南这边可真叫人担心,听说皇上连夜都睡不着,好久不曾传我们侍寝了。”
毕竟太后不在了,大家说起这些话来,也不至于格外避忌。
方太妃道:“都不必担心,这些战事之类的咱们又不懂,横竖有皇上在呢,怕什么。”
江贤妃道:“就是,何况叛军就是叛军,名不正言不顺的,能成什么气候?也值得大家在这里担心。”
方太妃看她一眼:“还是贤妃明理。”
突然有人笑说:“其实方才张妹妹一句话说的不对,皇上是许久不曾传我们侍寝了,但是有个人是破例啊。”
大家听了心领神会,都看向最后的胡漫春。
胡美人并没出声,方太妃却笑道:“罢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要说这些没要紧的,横竖只要能让皇上开心些,别总是为了国事愁闷就好了,与其多盯着别人,不如想想自个儿,该怎么才能讨皇上喜欢才好。”
大家听太妃如此说,当下不敢再造次。突然江水悠道:“对了娘娘,谨宁公主跟颜国舅大婚之事,不知娘娘有何打算?”
方太妃微怔,继而叹息说道:“本来太后在的时候曾跟我提过,不过如今太后薨逝,小国舅是她至亲,至少要守三年的孝,我自然不便多说了。”
闲话半晌,众人陆续去了,最后留下的却是胡美人。
方太妃道:“方才他们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都不过是嫉妒罢了。”
胡漫春道:“娘娘放心,臣妾不敢,只跟大家和和气气的就是了。”
方太妃笑道:“你很是懂事,怪不得皇上谁也不宠,独独喜欢你。”
胡漫春低头笑道:“其实也多亏了太妃娘娘照拂。”
方太妃道:“我算什么,只不过是‘与人为善’罢了。”
说到这里,太妃回头对身旁宫女道:“去拿先前尚衣局送来的那两批云锦缎。”
两名宫女后退而去。
此刻两人身旁再无别人,太妃低低道:“你前儿的消息已经送了出去,只要王爷抢得先机,此战获胜不在话下,荆南军败了后,挥师京城也指日可待,到时候你便是王爷面前头一号功臣。”
胡漫春起身道:“多谢娘娘抬举。”
太妃却又凑近了问道:“可你担保这消息是千真万确吗?”
胡漫春抬头笑道:“娘娘只管放心。上次冯昭仪闹了一场之后,皇上果然听了她的话,不再让我靠近乾清宫,不过我总也有些手段的,这一次的消息,也是费了些功夫才到手的,绝对错不了。”
方太妃舒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只盼王爷早日过江,事事顺利。不过越是此刻,越不能掉以轻心,你可要留神,皇帝不是个糊涂之人。”
胡漫春笑的有些自得,道:“皇上虽然聪明,可是……对臣妾却十分迷恋,娘娘不必担忧,臣妾心里有数。”
方太妃见她这般得意,有心再提醒几句,可想到她的身份,却只道:“你明白就好,不必我多说了。”
胡漫春又道:“对了,谨宁公主真的要跟颜家定亲?”
方太妃皱眉道:“当初我的确是这个意思,可颜家总是推三阻四的,后来才勉强答应,但是如今看这个情形……又何必着急呢?到时候再说罢了。”
胡漫春晓得她的用意,到时候邺王驾临京城,颜家是生是死还说不定呢,何必先把谨宁公主捆绑过去?
转瞬之间到了十一月。
乾清宫内生了炭炉,暖意融融。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雪茶垂手立在旁边,嘴巴撅的高高的,时不时地往旁边送出一记白眼。
原来就在皇帝的身旁,胡美人伺立在桌边上,时不时地端茶送水,很是殷勤。
皇帝偶尔看她一眼,报以微笑。
每当这时雪茶都有种想要上去狠踹一脚的冲动。
忽然听胡漫春道:“皇上忙了这半天,也该歇歇了。”
赵踞道:“你若站累了,就先去歇着,朕批完了这些再说。”
胡漫春竟拉着皇帝的袖子撒娇道:“皇上……”
雪茶瞪圆了眼睛,忍不住道:“美人,你不可打扰皇上料理政事,这成何体统?”
胡漫春即刻满面委屈:“公公,我只是怕皇上操劳太甚而已。”
雪茶道:“你要是怕皇上操劳,就别总是在这里扰着皇上。”
胡漫春看向皇帝,小声道:“皇上,雪茶公公他好凶啊。”
雪茶气不打一处来:“皇上,她越发放肆了!”
皇帝笑微微看了雪茶一眼,并不言语。
雪茶只当皇帝又在护着胡漫春,暗暗咬牙切齿。
正在这时,外头有小太监快步走入,上前道:“皇上,来自荆南的紧急军情。”
赵踞略坐直了些:“哦?呈上来。”
雪茶牢记冯绛的话,忙道:“胡美人,你还不回避?”
胡漫春犹犹豫豫地从桌后转了出来。
赵踞拆开那折子,从头到尾飞快看了一遍,脸上却仍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胡漫春本正在打量着他的脸色,可见他如此,却有些讳莫如深,看不出来输赢胜败。
雪茶也在旁伸长了脖子,毕竟荆南跟邺王长江一战非同小可,是有可能决定国运的,虽然雪茶识字有限,却也想一睹为快。
就在此刻,皇帝抬眸,竟正对上胡漫春探查的眼神。
胡美人猝不及防,忙顺势低头:“臣妾、先行告……”
一句“告退”还没有说完,赵踞道:“美人,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胡漫春道:“回皇上,臣妾不敢逾矩。”
“无妨,”赵踞挑唇道:“这一次朕准了。”
他说着,抬手一扔,将折子扔在了地上:“你自己看。”
胡漫春一愣。
雪茶本能地想要阻止,可看着皇帝突然泛着几许冷意的眉角,忙停手止步。
那边胡漫春半信半疑地将折子捡起来,赵踞笑道:“看吧,是好消息。”
胡漫春咽了口唾沫,打开折子,却给其中醒目的“火烧邺王战船”,“攻下蜀都”,“拿下邺王”等字刺了双眼。
她竟不知自己变了脸色。
直到听见皇帝笑道:“怎么了美人,是不是觉着意外?”
胡漫春抬头,对上皇帝带笑的眸子,但是此刻,原本那温柔的眸色却泛着刀锋似的冷意。
“这、这是……”胡漫春无法置信,满心的疑惑不解,却仍握着折子,勉强地垂头含笑道:“臣妾恭喜皇上,终于,终于铲除心腹大患……”
“你恭喜朕?”皇帝笑着,声音淡淡地:“你不是该为邺王觉着难过吗?”
胡漫春蓦地抬头。
皇帝的眼神像是一把极锋利的刀子,将胡美人的伪装彻底刺破。
“你……你早就知道?”胡漫春窒息。
赵踞不言语,只是淡漠地望着她。
“可是,这……”她浑身泛冷,捏紧手中的折子,虽觉着不可能,但是事实就在眼前:“你、你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从什么时候?”皇帝看着胡漫春,唇边露出类似讥诮的冷笑:“大概是从你进宫那天,朕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吧。”
胡漫春满面惊愕,脱口道:“这不可能。”
赵踞道:“怎么不可能,你真的以为,朕是给你的脸迷住了?”
皇帝在看见胡漫春的时候,的确给那张跟徐悯有些相似的脸庞惊住了。
但是在最初的愕然之外,皇帝的心中,却是无尽的寒意。
宫内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一张脸。
就如同仙草所分析的一样,选秀要经过层层严苛的筛选,其中多是些经验丰富的宫内老人,他们没可能不认识徐悯,更加不会眼瞎到看不出来胡漫春像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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