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哥迟疑片刻,终于说道:“我觉着鹿姑娘说的很对,我们这样急躁行事,毫无章法,非但不能给少主报仇,反而把自己都葬送了,若少主还在,岂不痛心?若少主真的遭难,以他那样的性情,也未必赞成我们如此行事。”
老胡也道:“此话有理。”
张伯也道:“不错,我也赞成鹿姑娘所说。等过了这阵风头不迟。”
众人见三人相继发了话,这才并不再坚持要留,当下张伯跟袁大哥便分派人手,收拾行囊,尽快出城。
袁琪见兄长无碍,心中喜欢,便来扶着仙草要帮她收拾行李一块儿离开。
不料仙草道:“不用带着我,你们且去。”
袁琪惊疑:“什么话?你……不走?”
仙草道:“是,你跟袁兄他们先去,我另有点儿事。”
袁琪呆呆地问:“你有什么事?我留下来帮你。”
“不用,这件事只有我自己去做才妥,”仙草笑了笑,“你走吧,以后有缘自会遇见。”
“可……”这段日子袁琪跟她朝夕相处,感情已深,竟难以割舍,一时急的跺脚:“不行,之前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到底留下来有何事?”
仙草停了停,含笑道:“不要再耽搁了,多留一分就多一份凶险。我是个无牵无挂的人了,不像是你,你还有哥哥,你才跟他重逢,要珍惜跟家人相处的时光,去吧。”说到最后,便轻轻地推了袁琪一把。
袁大哥正在门口跟沈君言说话,早听了沈君言所说,见状也已明白。
当下走上前道:“小鹿姑娘是个自有筹谋打算的人,既然不许我们帮手,那我们便不留了,姑娘自己……也要多保重。”
仙草微笑颔首道:“是,各自珍重吧。”
袁大哥深深看她一眼:“我会再去找寻少主下落,但凡有一点希望就不会放弃。若是有了消息,会立刻来京城找寻姑娘。”
仙草本淡定自若,听了这句,眼中的泪顿时如涌,她掩饰地低下头,缓缓行了个礼:“多谢。”
“小鹿,我……”袁琪也哭了,恋恋不舍地看着她。
袁大哥一狠心,拉着袁琪出门去了。
不多会儿,室内竟只剩下了仙草跟沈君言两人,仙草道:“沈兄为何还不走?”
沈君言道:“你是病人,我是大夫,大夫自然不能扔下病人。”
仙草道:“对将死的病人,大夫还有必要留吗?”
沈君言道:“至少你现在还没死。”
仙草哑然失笑,后退一步,缓缓落座:“你要是不走,这里很快就要危险了。”
“大夫治病,阎王勾命,大夫是跟阎王爷打交道的,再危险能比得过森罗殿?”沈君言走过来,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该吃药了。”
仙草抬眸看向沈君言:“我今日不想吃。”
沈君言皱眉:“你向来很配合,今日怎么讳疾忌医起来?”
仙草叹了口气,将手抽回,慢慢拄在腮边:“沈兄虽然是治病,却好像也能看懂人心,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来吗?”
沈君言看着她面上隐约透出的一点寂寞之色,道:“正如我先前所说,你是心有所念,才撑到京城的,所以你如今选择留下来,只怕也是为了你心中的那份‘念’?只不知你念的是什么,是事,还是人?”
仙草闭上双眸,半晌道:“沈兄要是不怕死,又想知道答案,那就跟我一块儿等吧。”
沈君言转身望内而去。
仙草瞥着他青衫一角如同春日的湖水荡漾:“沈兄是改变主意了?”
沈君言温声道:“非也,我怕会等很久,先去煮个茶来吃。”
仙草哈哈一笑。
日影偏斜,过了正午。
因为下过雪,庭前地上有些觅食的麻雀,飞来飞去。
沈君言去拿了一块点心,捏碎了洒在台阶上下。
那些小麻雀起初不敢靠近,慢慢地察觉人并无恶意,便放松戒心,欢欢喜喜地开始啄食。
沈君言回到桌边落座,啜了口茶道:“这外头半天没有动静,此处倒像是世外桃源……”
仙草盯着那些蹦来蹦去的雀儿:“没有动静才好,这会儿他们应该顺利出城了。”
沈君言道:“你呢?你还不吃药的话,就要自讨苦受了。”
仙草却仍是不当回事般散漫一笑。
沈君言正要再说,突然听到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难道是你等的人终于来了?”沈君言却并无惧怕之意,听着外头的响动,“你等的人好像不少。”
仙草嗤地又笑了。
笑容才方初绽,眼前大门已给人用力推开。
第145章
大门霍然洞开,两侧的锦衣卫持刀飞身跃入,中间一道身影,身上穿着皇帝所赐的石青色的五爪蟒袍,腰扣玉带,脚踏宫靴,头戴忠靖冠。
此人身量高挑,气度高贵,容颜却秀丽非常,正是小国舅颜如璋。
颜如璋还没进门就看见厅内坐着的两人,当下抬手示意。
两侧的锦衣卫们见状,便都在厅外旁侧站住。
颜如璋扫一眼沈君言,继而看向他旁边的仙草。
在他找来之前心中就已经有数,所以此刻真正见了人,也并不觉着如何的意外。
可最让小国舅吃惊的,是仙草的样子。
当初离宫的时候,还是个脸上略有些婴儿肥的少女,但是此刻相见,却如此清瘦,似弱不胜衣。
可改变最大的并非她的形貌,而是那种气质。
若即若离,疏疏淡淡,似空谷幽兰,泉林之风,让颜如璋初初看去的时候,几乎以为是另一个人。
此刻沈君言已经站起身来。
仙草却并没有动。
沈君言走到厅门边上,向着颜如璋躬身行了个礼:“这位大人,不知有何贵干?”
颜如璋不由一笑:“你是何人?”
沈君言温声道:“在下姓沈,是个大夫。”
“大夫?”颜如璋忍不住又看一眼仙草,却见她懒懒散散地瞧着这边儿,无惊无怒无悲无喜,就好像是看着完全跟自己不相干的一幕,颜如璋问:“你给谁治病?”
沈君言抬手示意道:“正是这位姑娘。”
颜如璋道:“哦,她病了?”
沈君言彬彬有礼的:“是,还病的不轻呢,先前还不肯喝药,我正犯愁的紧。”
颜如璋复一笑:“大夫倒是仁心之人。”他说了这句,走到仙草身前:“小鹿姑姑,你怎么见了我,跟不认得一样?”
仙草抬眸,迎着他凝视的目光道:“我现在又不是宫内的女官了,小国舅不必再以旧日的称呼相唤。”她说着起身,向着颜如璋微微倾身行礼:“草民参见颜指挥使。”
颜如璋眉头微皱,握住她的手臂:“你……”
仙草却云淡风轻地一笑,道:“小国舅既然找来此处,必然也是有缘故的。你要如何处置我,我都认了。只不过这位沈兄,是给我看病的大夫,对我有再造之恩,请你万万不可为难他。”
“你,”颜如璋欲言又止,终于眼神复杂地说道:“皇上已经知道了,你跟我回宫面圣吧。”
仙草莞尔:“当初不顾一切要离开的地方,真想不到,还会再回去。”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却又道:“回就回吧,兴许是命中注定。”
颜如璋看她神态很是反常,心里竟隐隐地不安,只是又猜不到如何。
当即一招手叫了个千户过来,道:“将这位沈先生带到镇抚司、不可为难他,是我的客人,好生仔细地看待着。”
千户会意,当下请沈君言离开。
沈君言却回头看向仙草,眼中透出些忧虑之色,郑重地说道:“你真的该吃药了。”
仙草笑道:“真啰嗦。”
沈君言随着镇抚司之人先行离开后,剩下的锦衣卫又将宅子里里外外翻了一场,并无所获。
颜如璋因为来的匆忙,随行众人都是骑马,当下飞快地调了一辆马车过来。
仙草上车的时候滑了一下,颜如璋忙扶着她。
两人接触的刹那,颜如璋心里微颤:之前仙草在冷宫发病的时候,是他抱了出来的,可现在……她好像比那会儿还轻了不少。
颜如璋眼睁睁地看着她进了车厢里,略微犹豫,正要也随着进内,身旁一人出声道:“小国舅,咱们该回去了。”
这人,却是赵踞所派的宫内司礼监的太监,名为佐助,实则是监督。
颜如璋点头,只得翻身上马,随车往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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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颜珮儿见皇帝蓦然醒来,脸色有点不对,但很快恢复如常。
“是臣妾惊扰了皇上吗?”她楚楚地凝视着皇帝,语气柔软地问。
赵踞盯着她看了片刻:“你如何来了?”
颜珮儿道:“之前皇上匆匆地离开了御花园也并未回席,太后不知何事,心里惦记着,就叫臣妾过来看看。”
赵踞回想方才梦中所见所闻,此刻也更嗅到颜珮儿身上淡淡地檀香气息。
宫内的女子多爱熏香,争奇斗妍,但颜珮儿独爱檀香的平和宁静,从不用别的香,久而久之,其他妃嫔便也不约而同地避开了檀香,是不敢跟她争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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