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烧了这把火,也的确达到了效果。
如今方皇后的肚子越发大了,要是方皇后生个女儿,藩王们回封地的日子怕是就遥遥无期,而要是方皇后生个儿子……
藩王们的日子恐怕也不见得好过,毕竟隆庆帝得为自己的江山计之深远-----他儿子还是个连话都说不齐整的小豆苗儿,可是藩王们却一个个都身强体壮,连儿子都已经十五六岁了,他怎么放心?
端王这几日已经吓破胆了。
连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晋王也攥紧了拳头。
唯有刚刚回京的郑王,日子还松快些。
他是去替隆庆帝办事的,一出门就差点儿丢了性命,好容易在扬州把关系理顺了回来,本来就算得上是受害者-----他这差事,还是刘振促成的。
而刘振是谁的人,隆庆帝心里门儿清,加之郑王没儿子,封地也不算多好,府兵也是最少的,更从来不提什么要回封地去的话,着实令人省心。
隆庆帝这回见他,就比以往又要和颜悦色了几分。
郑王一进宫去御书房,便闻见了满屋子的药味,自然是要关心的探问探问龙体的。
隆庆帝便缓慢的摇了摇头,面上情绪莫辩:“朕倒是没事,只是楚王也果真是下的去手,若不是昭仪机敏替朕挡了一刀,又有苗老将军及时赶到救架,朕的性命就算是丢在他们手里了!”
郑王也一脸苦大仇深状,似是羞赧至极:“这…明家如今翻案…”
他期期艾艾的看着隆庆帝,似乎很是为难又踌躇:“这样一来,我不就显得极为薄情寡义了么?”
毕竟明鱼幼一尸两命的去了,郑王可是不管不顾的。
隆庆帝面上不说,声音却越发的和缓了下来:“这怎么能怪你?朕贵为天下之主,不照样被蒙蔽了眼睛,冤屈了忠良?一时不察,令明家和卫家损失惨重……朕如今想来,还依旧愧疚难当,你当时年纪又不大,新婚夫妻,能有多少感情,怎么能怪得了你?”
郑王在心里挑了挑嘴角。
天下人当然不会骂隆庆帝多昏庸-----他下了罪己诏,又给明家翻案,明家毕竟当初还未被定罪就被邱楚英等人抢先一步截杀了的,更是不关隆庆帝的事。
可是郑王却倒了霉了,他毕竟‘逼走’了发妻,害发妻身死啊,如今外头满城风雨,连说书的都抹去了名姓说起这段故事来,而戏院更是编了出新戏,演的如火如荼,如今谁不知道郑王就是那个负心薄幸的负心郎?
郑王名声愈臭,隆庆帝便对他越加宽和。
他叹了口气,看着郑王道:“你也是可怜被牵连了,刘振一股脑儿的都交代了,连你当初刚进京,在通州时被行刺,也是楚王的主意!”
郑王惶恐交加:“臣弟不过就是个无权无势的,也没什么倚仗,三哥为何如此赶尽杀绝啊?!”
隆庆帝沉沉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半响才叫他起来,低声道:“前些日子,皇后作主,替你看上了一户人家姑娘------是庆和伯夫人娘家的一个姑娘,可惜了……”
郑王隐有期待:“是臣弟名声不好的缘故?”
隆庆帝点点头,又把话题绕回原先明鱼幼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咱们也要体谅人家对女儿的一片慈爱之心。”
郑王垂着头,无奈的苦笑了一声:“皇兄说的是,既然如此,臣弟便安安分分给明家当个鳏夫罢,也算是给地底下的人偿还了债了不是?”
“胡说!”隆庆帝从公文中抬起头来看着他呵斥:“你乃是什么身份?还至于找不到媳妇儿?不过于名声一道上有损,不好强来罢了。如今也不是没有法子,人家说你刻薄媳妇儿,你便想个法子补救便是了。”
郑王洗耳恭听。
隆庆帝便道:“这也是你嫂子的主意,她的意思,你如今无非就是名声不好,名声不好,都是因为前一任王妃之故,既然如此,做做补救便完了。如今明家卫家既都被证明清白,你仍旧如同姻亲走动便是了。”
郑王立即表示受教,很诚恳的朝隆庆帝表明了忠心:“皇兄放心,臣弟都晓得的。”
在这么些不省心的兄弟里头,郑王俨然就是一朵奇葩,隆庆帝待他向来没什么恶感,尤其最近郑王的确听话乖巧,又没什么威胁力,他也就不在乎多提拔他一把,恩威并施恩威并施的,如今威压已经够了,总得也让人看见条活路。
若是如同前朝那样,几个藩王一同闹起来,总是不好。
他点了点头,拍了拍郑王的肩膀叹口气:“你明白就好了,好好去同卫家商议商议,给足了卫家体面,卫家也不是那等不知礼数的人家,该晓得怎么办的。等再过些日子,风平浪静了,朕再叫你皇嫂给你重新提提这门亲事。你如今亦这么大年纪了,总这样单着怎么成?”
郑王唯唯诺诺的应了,回去之后便果真听了隆庆帝的话,过了两天便奔向了卫家负荆请罪。
为了表达诚意,郑王连王爷全副仪仗也不曾摆,只是轻车简从的去的,头几次卫老太太还不甚兜揽他,叫他吃了几个闭门羹,可是等到第五次了,也就不好再拿着架子,答应了仍旧如同姻亲走动。
郑王大喜,并且老老实实的进了宫去跟隆庆帝禀报进展,又期期艾艾的看向隆庆帝:“我……老太太总是念叨明鱼幼膝下空虚,死了也没有个牌位,又没能入……”
隆庆帝忙的很,京城这场风云刚过,他有许多需要收拾首尾的地方,闻言便好容易把心思从御书房奏对里收了回来,似是不甚在意的瞥了他一眼,问:“便要如何?”
郑王垂下头:“老太太要我给明鱼幼寻个孩子过继……她说,鱼幼是出嫁女,也不能再回明家祖坟了的,若是身后没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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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峰回
手隆庆帝不置可否,摆摆手令他先下去了。
明家……
从前还好,到了如今,明家的冤屈已经被证实了,有些事就的确该抬上明面来给人家一个交代了。
他揉了揉额头,重新投入到这回的辛酉事变的善后诸事中去。
内阁很快就统计出了一份极为详细的伤亡名单。
礼部和翰林院着实是伤亡最惨重的,翰林院掌院大人当场身死,司业也死了,而礼部,从尚书到侍郎,竟都死了,只剩下几部主事。
其余兵部工部和刑部各部也多有死伤折损,诸如刑部的钱士云等人,不仅自己伤了,连家里也遭了难。
这些都是要重重抚恤以示嘉奖的。
隆庆帝照例上朝的时候表达了深切的痛心以及难过,而后令内阁议出了详细的封赏章程,各有赏赐擢升。
刑部侍郎钱士云挪到了礼部去做了尚书,成了本朝最年轻的,尚且四十四岁的尚书,且他不仅是尚书,他还入了阁,虽然是吊车尾的,可是好歹也赶上了车不是?一时钱府的丧事办的如火如荼,连隆庆帝也亲自赏了‘鞠躬尽瘁’四个大字下去。
其他几部的人手也都各有增补。
而临江王因为此次有大功,又是藩王,封无可封,便由内阁商议,酌情给了王府次子楚景吾和沈琛各一个郡王的爵位。
楚王府全军覆没,只逃出了一个楚景瑞,如今还被全国缉拿,而临江王府却大获全胜,端王和晋王都眼热的很。
可是有些东西确实眼热不来的,好在他们俩也算是头脑清明,并不曾再闹出什么事来,知道隆庆帝如今忌惮,就老实的缩紧了脖子做人。
这一场风雨很有成效,清除了异己,树立了威望,洗清了明家冤屈,关键是于隆庆帝本人的名声也丝毫无损,反而令隆庆帝威望再上一层,隆庆帝很是满意。
他既然满意了,便不会亏待了人。
倒是方皇后瞪大眼睛,问他:“圣上的意思,真的是要从卫家挑人,给郑王养着?充当明鱼幼的子女?”
隆庆帝思虑再三觉得可行,便点头:“说到底不过就是名分上好听罢了,就算是过继个男丁,了不得也就是多出些银子养着,算不得什么。”
恶事好处却着实多了。
一来能令天下人看看天恩浩荡,二来,好歹良心上好过一些不是?
三来,郑王不就更被绑在了明家这条船上?只要出事,别人就会想到,郑王当初是如何抛弃发妻,让发妻一尸两命的。
名声臭了,反正郑王如今也算是废了。
方皇后便知道他自己已经是肯的了,心念一转便也叹了一声气:“其实只要想一想明家被冤枉这样多年,有这个要求…也实属人之常情不为过的…圣上您顾虑的是,如今这情形,自然是卫家要什么,便给什么的好。”
隆庆帝看了看方皇后的肚子,不置可否,片刻后才问:“冯氏如何?”
他说的冯氏不是平西侯夫人冯氏,而是冯贵妃冯氏,方皇后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动的厉害,伸手摸了摸肚皮,叹口气摇头:“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隆庆帝目光里带着点讥诮和冷淡,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愤怒,一瞬间后又将所有情绪都敛尽了,只是沉声吩咐:“这样也好,等到她去了,便以贵妃礼下葬罢。另外,彭昭仪那里,她今次吃了苦头立了大功,四妃之位如今不是空了三个?将她挪上来,补个德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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