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齐看出他心中所想,闷火道:“别看王爷现在落魄,可等到大事得成,休说是那北东宫,就连麒麟殿也坐得。”
周景儒心里本就没底,这下更没底了,可人都到了不得不硬着头皮随明齐进去,不出所料,这府邸只有三进门,才拐几步就到了会客厅。
门外台阶上,明齐停下脚步,对里面轻唤道:“殿下,周景儒来了。”
几秒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让他进来。”
“是。”明齐说完回头看周言之,“把你孙子留在外面。”
周言之连忙躲到周景儒身后,大眼睛里满是惶恐。
周景儒怜孙心切,哀哀道:“叫他进去吧,这孩子现在离不开我。”
明齐绝情:“小孩子听了记了,出去乱说怎么办。”冷冷一哼,“这么大的事情,若是风声被透出去可怎么得了,王爷叫你来是瞧得起你。”
周景儒咬咬牙,回头对周言之道:“把嘴张开。”
周言之泪眼蒙蒙的摇头,死活不肯。
周景儒瞥眼面色十分不好的明齐,回手在周言之身上拧了一下,气怒道:“小兔崽子,还不快给哥儿看看你的嘴,要不然你就自己待在外面。”
周言之一听爷爷要把自己留在这里,赶紧听话的张开嘴巴。
这一看,明齐皱眉暗惊。
这孩子的舌头只剩下一小截了。
没想到还真割舌了。
不过他心头同时不屑冷哼,一句话害的自己爷爷从四品正议大夫变成七品录事参军,中央老虎变成地方狈犬,活该割你的舌头,没有教训可还得了。
于是乎,明齐只得松口道:“既如此,先进去吧,待会儿若是王爷不肯留他在里面,也得赶出来。”说罢,推开屋门,“还不快点儿。”
周景儒点头哈腰的赔笑,拽着周言之过门槛进去,现在是早上,因着下雨天色像是傍晚,会客厅没掌灯,有些昏暗看不清,遂道:“王爷?”
明齐皱眉:“瞎喊什么。”
他说完,推了一把周景儒,叫他站得远些,然后走到窗前的那架巨大的屏风后,将坐着木轮椅的旭王给推了出来,并将周言之割舌的事情说了。
周景儒用力的眯眼看,有些唏嘘。
近一年不见,旭王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那二十余岁本该风华正茂的脸上尽是岁月摧残出来的沧桑,一双眼受创后饱含阴狠,却还能平静开口:“周大人。”
周景儒不安的咽了咽口水:“王爷,您怎么坐这东西了?”
明齐眉间皱极,心里怪罪这人没有眼力见。
谁知旭王丝毫不在意,掀开腿上盖着的毯子,再将衣摆撩起,左小腿处只剩下一根玄铁锻造的支棍,肉腿已不见:“断了。”
周景儒不可置信:“是谁?”
旭王得到了教训,心态早已沉稳如石,冷屑道:“是宁容姬。”
周景儒暗呼:“长欢公主?”
旭王颔首,垂眸伸手摸着那假腿:“没想到就算我被贬到了鲁阳,她也不肯放过我,下令叫死士在路上杀我,若不是断了这条左腿,怕是小命也难保。”
周景儒连连点头:“王爷受苦了。”
旭王冷笑:“这点苦算得了什么,没流过血,哪来的高位,没断过骨,何来睥睨天下的政权。”停了停,“明齐,带周言之去外面玩。”
明齐点头,伸手去拽周言之,那人自打被割舌之后,性情大变,除了周景儒之外谁也不粘,基本十二个时辰不离身,哪里肯,遂一个劲儿往后躲。
明齐不是哄小孩的人,一个瞪眼抓住他硬拖出去了。
周景儒低呼道:“小心拽伤他的膀子。”
明齐充耳不闻,回身合上房门。
屋内重新陷入昏暗,旭王伸手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坐。”
周景儒依言照做,然后心悬不已的说道:“王爷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旭王笑声尖细:“我只问你,因为周言之的一句话被贬黜到鲁阳,甘心吗?”
周景儒眸光闪烁,踌躇两秒:“当然不甘心。”
旭王推了杯冷茶给他:“我给你个机会,同我一起回长安。”
周景儒握着茶杯,有些看透了:“王爷什么意思?”
旭王沉默几秒,竟然扶着那木轮椅站起来了,假腿虽然可以支撑,但毕竟不是真的肉腿,走起来的时候有些踉跄,却要强的拒绝了周景儒的搀扶。
他推开那屏风,望着窗子的方向。
那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窗纸上,力道恰似弹弓飞石。
几秒后,他用最冷静的声音说着最疯狂的话:“站在本王这边,和本王一起在鲁阳举兵,从鲁阳过河泗,直接打回抚州,重霸长安。”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闪过周景儒煞白的脸,大抵是三秒后,有轰隆的雷声从头顶滚过,响彻天地,震醒所有人。
第55章 卷土重来未可知
这一下子把周景儒吓坏了,他本身是个文酸,胆子也较小,皇帝因为周言之的一句话将他贬黜,他连一个屁都不敢放,更何况旭王要做的事可是谋反啊!
但为官这么多年,周景儒的脑袋也是灵活的,知道旭王既然肯把这么大的事情透露给自己,那么眼下这条贼船是上也得上,不上就得死了。
可话又说回来,旭王行事鲁莽,从前在长安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他这样的人策划的谋反,缜密与否不说,若只是一时脑热,没有后计可怎么办?
旭王不紧不慢的转身,嘈杂的雨声中,他的哑音很是醒耳:“你刚刚贬黜而来,长安城那边怕是没什么大变化,你说说,最近局势怎么样了?”
周景儒皱眉,硬着头皮道:“王爷”
旭王见他维诺至此,不想和自己成为一条绳的蚂蚱,遂瞥眼对面墙上,交叉放置的两柄长匕首,冷淡道:“想走可以,把脑袋留下,用左边那把,快些。”
周景儒心头抽紧,微咽口水认命道:“王爷远在鲁阳,殊不知,现在的长安城,不,是整个抚州,乃至整个大汤,几乎都落入了四殿下的手中,一个推陈出新的新政,算是彻底稳固了他的地位,连长欢公主也不能撼动分毫。”
旭王走回去坐下:“长欢那个贱人,居然没拦他?”
周景儒颔首,心态逐渐平复下来:“王爷说笑了,长欢公主当然是用尽人脉去阻拦,只是有皇上给四殿下做后盾,公主如何拦得住啊。”
旭王闻言,双眼微眯:“父皇,到底还是选了老四。”
周景儒继续道:“只是长欢公主闹得厉害,不惜煽动学生搞暴乱,连四门馆的院首曾季安都给搭进去了,事到那时,新政本也能压下来。”
旭王斜睨着他:“那为何还是失败了?”
周景儒扼腕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眼看着皇上就要暂停新政推行之事的时候,谁知四殿下居然把人不见经传的陈同给搬了出来。”停了停,有些怅然的继续,“陈同威望太过,他开了口,朝上谁也不敢说话了。”
旭王听完,抿了口凉茶,忽而笑道:“看来你是有心投我,没说假话。”
周景儒闻言微怔,瞧着旭王那诡异的笑容,恍然彻悟。
这小子居然在试探自己。
是了,他既然有如此大的策划,准备反攻长安,那么朝局必定是一清二楚在手,如何需要过问自己,反之,他今日若是说了一句假话,怕是就不能活着出去了。
旭王丝毫不在乎,冷淡道:“桌上的那个册子,打开来看看。”
周景儒转头,发现桌子上有一本蓝色的本子,半信半疑的打开来,发现里面夹着三封信,最上面那一封落款,居然是李侃元!
周景儒眼底翻覆着惊涛骇浪!
没想到,李侃元这只老狐狸也掺和进来了!
不错,如今旭王被贬到鲁阳,朝中是宁容左和长欢的天下,他和慕容秋这两位朝中巨头都需要重新择主,后者先一步选了长欢,若在一个麾营中是绝对容不下他的,宁容左又是个摸不透的人,倒不如行一步险棋,重新站在旭王这边。
“打开来看看吧。”旭王不介意。
周景儒照做,将那信纸展开,目光掠上,心头的惊愕只增不减,没想到谋反之事,他二人早在旭王贬来的次月就开始一一详细的策划了。
信上简述,李侃元掌握着三千禁军,到时候直接杀进麒麟殿囚君,再控制住宁容左,不必直接和金羽军并十六卫交锋,便可将江山换新天。
第二封,是门下侍中孙云昌的信。
周景儒没多错愕,这人原本就是旭王的人,如今许了好处,和旧主暗通款曲密谋谋反也算是情理之中,真正让他吃惊的,是压在最下面的第三封信。
方才被挡住,他只看到一个偏旁部首:卩。
没有直接动手抽出来,而是微咽口水,心突突的暗中思忖,朝中还有哪位官卿的名字里,带着耳刀旁。
当那个名字托出脑海的同时,也顺势映进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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