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回身把门合上,顺便瞧了一眼来时的路,已经没有任何脚印了,抬头看着那漆黑的天,嘟囔道:“这雪还真是大。”
叶颂一瘸一拐的走到那蒲团前坐下,谁知江淮一合门,庙里瞬间漆黑不见五指,没办法,这门还是要半敞着,但风雪也无情的进来肆虐着。
江淮回身到那桌子底下摸索,既然那桌上的香都完整没用,就肯定有用来点火的火折子或是打火石,果然,她功夫不负有心人的摸到了后者。
她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扯下那桌帘子,叫叶颂往后躲一躲,一个鞭腿弄碎了那个本就有些不结实的木桌,将那些散碎的木头弄到一起,再撕了条衣服放在上头,按理来说,这打火石微潮,怕是打不出什么火星子,怎奈江淮手劲儿惊人,两三下蹭下去,还真的把那个布条给弄着了。
叶颂瞪眼,生怕那个火苗灭了。
江淮用那干木头慢慢引火,总算是烧起来了,她大松了口气,回身把庙门合上,接过叶颂递来的蒲团坐下,靠近灼热的火光,将扎在掌心内的木屑一根根的拔出去,那木屑沾着鲜血而出,带的肉皮翻起来。
叶颂看的揪心:“你没事吧。”
江淮摇了摇头,攥了攥破碎的衣服擦血:“没事。”
叶颂被冻僵的手脚逐渐缓和过来,瞧着江淮累的已经躺下了,不忍心开口打扰,遂把身上的衣服裹紧,拾了拾散乱的木板添火,再将那个木鱼连着敲棒也放进了火堆,尽量让火势持久一些,能多取暖一些。
但有件事她实在憋不住,问道:“那匕首你怎么会有。”
江淮背对着她烤火,冷淡道:“江淮死了后,我和我大姐去过上御司,这柄匕首就放在桌子上,我见着挺好看就拿来了。”
叶颂倒也没有怀疑,这火烤的暖洋洋的,困意也飞快的袭来,她从前在军营里听说这种情况下不能睡,遂小声道:“宁容远?”
江淮没应,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
叶颂稍微歪头,小心翼翼的凑身过去,又唤了一声,见她牙关闭的很紧,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想到这人连夜奔袭劳累,居然发烧了。
叶颂有些慌张的晃了晃她的肩膀,谁知那人忽然低冷道:“我睡一觉就会好了,你别动我,快回去休息,明早我带你回宫。”
江淮说完,本以为叶颂会乖乖回去,谁知道背后突然贴上来一个柔软温热的躯体,胸前的玉白香软被挤得变形。
她知道叶颂在用身子给自己取暖,眉梢轻轻挑起,有些头疼道:“你不要你的清白了吗?”
叶颂抱着她的身子有着些许的颤栗,硬咬牙道:“你冷得像冰一样,比起我的清白,我更不想让你死。”顿了顿,“本公主可不想和一具死尸睡在一起。”
江淮闭眼不言,头疼欲裂的情况下终于昏迷过去。
叶颂发觉她的不对劲儿,便搂的更加紧了些,不多久,那些稀薄的木板被烧完,周遭复又冰冷和黑暗,她用瑟索声音不停的念道着。
“宁容远宁容远你醒醒啊。”
“你个王八蛋你要是敢睡死过去我非打死你不可。”
“你要是死了我就生吃了你的肉喝光你的血嚼碎了你的骨头。”
“我还是不喝了你的血肯定特别难喝。”
“……”
“……”
“你还能陪我去跑马吗?”
“我喜欢那匹流云驹。”
“……”
“……”
“宁容远?”
“宁容远。”
“……”
“……”
“我喜欢你。”
第32章 我就是她
海棠府正房,有冬日的阳光透窗而入,那里的布置和从前一样,只是和后屋寝室的连接处,多了一架绘着海棠花的巨大屏风,将那光亮挡的严实。
慧珠端着半温的药碗走进去,花君自打江淮死后,足足痛病了两月还多,直到这几日才好转过来,转过屏风至床前,那人已经醒了。
“郡主,这药已经晾好了。”她轻声道。
花君穿着一套淡粉色的丝绸寝衣,乌发流云般的披散在后,绝美的五官未擦拭胭脂却依旧夺目非常,坐起身接过药碗:“几时了?”
“这才辰时一刻。”慧珠道,“奴婢去给您拿蜜枣来。”
花君道了声不必,从来怕苦的她竟然将那碗极苦的汤药一饮而尽,又用手指将余下的药渣抹进嘴里,淡淡道:“十三叔的东西都搬出去了?”
慧珠接过药碗:“昨晚就已经搬好了,新宅子就在青园街。”
花君颔首,取了茶水漱口,忽听外面有仆人道:“郡主,明王殿下来了。”
慧珠回头不解:“四殿下?”
花君也不知这只狐狸来做什么,只得道:“叫他在会客厅先待着,我更过衣就过去。”
虽是冬天,但这半开放式的会客厅依旧温暖如春,宁容左瞧着那四处架着的精致火炉,心道花君什么时候这么怕冷。
有仆人上了杯茶给他:“殿下稍后,郡主马上就来。”
宁容左知道她大病初愈,遂道:“无妨。”
正说着,花君从左边花坛后的月门处走来,她裹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仍是不胜风力的憔悴样子,冷淡的瞥了一眼座上那人,随后过去坐在旁边,挥手摒退了左右,直接道:“说吧,你有什么事。”
宁容左被她的直来直去弄得哭笑不得:“作何和我这样生分。”
花君目光垂低在掌心的胎记上:“明王殿下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个大忙人,怎么会有闲心来看我的死活,你且说,若是不说,我可就回去了。”
宁容左笑意深深:“你这样子,倒是越来越像她了。”
花君怎会不知宁容左口中的她是谁,抬眼过去,神情冷而且冷:“你不是喜欢君幸吗?为什么她行刑那日,你却无动于衷。”
宁容左瞬间敛回笑意,视线投向别处:“我病着。”
花君冷笑,将茶杯放回桌上:“说吧,你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稍微动了动嘴巴,忽而又笑了,“难不成,是为了你那新政的事情。”
宁容左回头看她:“你知道了?”
“阖长安现在谁人不知。”花君冷淡道,“为了这件事情,闹得满朝沸腾,还死了一个无辜的曾君诚,他那个父亲也是个急性子,竟也一头撞死了。”
宁容左甚不在意:“那你觉得,此事怎么样?”
花君沉默几秒,复又道:“你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宁容左颔首:“如今以沈萧为首的长欢麾党力拒新政,甚至有曾季安这样的糊涂人,居然以死明志,父皇和我对此也是一筹莫展,所以我才找到了你。”
花君冷傲:“我能有什么办法,去帮你游说吗?”
宁容左摇头道:“当然不是。”顿了顿,“你还记不记得,那位已经避世两年还多的中书令,陈同,陈子泰。”
花君眼神深邃:“我当然知道。”
说罢,她猛然眯眼,已经明白了宁容左的背后来意。
陈同,陈子泰。
他二十岁时,科举入仕,初上任就是礼部侍郎,后一路高升至中书令,乃历经两朝不衰的大元老,在朝威望比慕容秋还要高上三分,坊间称其为‘陈太公’。
只是如今他年近八十,腿脚稍有不便,加之朝上无事,新秀百出,陈同便自请退仕归乡养老,但皇帝不舍,索性留他官爵,将他同家眷一起赡养在城西的一座避世外宅中,那里堪称世外桃源,清静适合养老。
最关键的是,陈同是太后的人。
花君斜睨着他,五指缓缓握紧:“宁容左,你难不成是想让我在皇祖母面前帮你说话,让她老人家请陈同出山,帮你推行新政吧。”
宁容左轻笑:“没想到,你也是冰雪聪明。”
花君眼珠圆似珍珠,聚拢着冷意:“是啊,若是不聪明,怎能活到现在。”
事已至此,宁容左也不愿意再兜圈子:“花君,现在江淮死了,旧臣就只剩下你和七王叔,但他卧病多年,早已经远离了朝政,你却不同,你是长信王的亲生女儿,你逃离不了这个漩涡,父皇处死了江淮,下一个就是你。”
花君冷眼:“你这是再向我抛橄榄枝?”
宁容左笑而不语。
花君深吸一口气,目光越来越冷:“你说的倒是好听,可我却不能相信,日后你为皇为帝,肯放过我一条生路。”
“看在江淮的面子上。”宁容左面无表情,“我不会杀你。”
花君冷笑不止:“她都已经死了,而你这些也只是缓兵之计。”
宁容左见她不肯,遂利落道:“恭月,你可想好了,没了江淮的旧臣就是日出后的浮冰,不必上脚踩,拍拍巴掌就碎了,但如果你和我站在一起,我会保护你,更会维护旧臣,不叫他们死于父皇的刀下。”
花君又沉默了许久,这才道:“旧臣已经翻不了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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