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笑着推开她的手:“那你就错了,我只有自己这一代。”
江淮目光阴冷的打量着他,又问:“你把饮半城怎么样了?”
沉香冷淡的背过身去,负手在后,眼睛里盛满了夕阳的红光,其中还有些复杂的东西,不过看不太清:“测试做了,她不是我的新娘。”
江淮微咽口水,不安的上前一步,影子一下拉得老长,直接遮盖了半个屋子的地板:“那你就把她杀了?”
沉香不愿再兜弯子,稍微转头:“我没杀她,既然她不是我的新娘,我也不会再管她了,生老病死七情六欲,都由她去了。”
江淮再问:“那她人现在在哪儿?”
沉香如实相答:“不知道,总之还活着。”
江淮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斜睨着他,语气却满是逐客的意思:“那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说完,瞧着沉香侧脸的嘴唇慢慢的勾成月牙:“想找人叙旧。”
江淮态度凝重下来:“找我?”
沉香透过窗缝看着院外的墙,视线攀爬在每一道裂纹上,忽的开口:“不过不是现在。”回头看她,意有所指,“你有客人来了。”
江淮不解,眉头稍微皱了皱。
沉香笑容神秘:“去院里看看。”
江淮面色仔细,灵活侧耳,院里的确有轻微的响动,一听就是北堂,不过其中还夹杂了另一道脚步声,遂和沉香谨慎的对视一眼,转身出去了。
推开房门,立于石阶上,瞧着院里北堂带了一人来。
是个女子。
她一袭精白色的纱裙,双叠的裙摆好像伫立在云端之上,纤长的臂弯搭着柔软的同色披帛,一直垂在脚边,随风而起类似初朝的雾气,迎面是昙花香。
不过她戴着帷帽,薄纱拂在前,看不清容貌。
沉香突然而来,江淮本在气头上,这一眼没看仔细,还以为是饮半城,遂三两步走过去,眉间聚着怒意,一把扯下那帷帽,脱口便道:“故弄玄虚!饮半城你跟我装什……”
说到一半,她忽的刹住了口。
当她看清眼前女子的真容时,忽觉不适,仿佛浑身满登登的血都顺着脚尖儿流走了,心内遍布空悬,甚至有些想哭。
江淮自诩活了二十年,从未服气过任何人,可在这个女子面前,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墙角那一摊扶不起来的烂泥巴,何为自惭形秽,今日算是领悟透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化作渣滓。
她长发如汇墨而成的瀑布披散在背后,那发丝摇曳的每一分弧度都像是琴弦般撩动人心,视线颤抖着往上攀,抚摸过她纤美到窒息的身段,入眼是雪一般透白无暇的胸脯和脖颈,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洞庭峰顶的白莲瓣上,入冬后凝结的第一片晶花,那是自然馈赠的天然绝物。
接着是精巧的下巴和不点即赤如朱砂的唇瓣,轻微抿动,润的仿佛包了一层温泉水在里面,再掠过挺翘的鼻尖儿,最后是那双摄人心魄的眼,那一双瞳孔亮澄好似圆月,散发的光芒神圣到凡人无法对视,魂儿都要随着她的动作碎了。
只是现在,那双眼睛里有些紧张的怯意。
北堂没敢看那女子,而是瞧着江淮的表情由愤怒转为惊愕,又从惊愕转为贪婪,一副无法自拔的样子实在猥琐,遂轻咳示意。
江淮强迫自己挪开眼睛,恰似从海底浮上来般难受,这才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她便因为激动过甚而浑身大汗淋漓,快要窒息。
扪心自问,这女子的容貌,足以和死去的锦瑟比肩,怪道花君自愧不如,原来如此。
她们实在是俗物,这女子是仙人啊!
未经雕琢,亦如璞玉。
造物主对她的怜爱,必定是倾尽心血。
咽了下口水,江淮再次抬起头来,如今天下,能拥有凌驾于花君和苏绾之上的容貌,这人不是骆家大小姐又是谁,遂细微颤抖着嘴唇问道:“骆大小姐?”
骆完璧是第一次见江淮,方才被她一系列态度吓到了,闻得发问,这才屈膝行礼,声音柔若春风,钻入耳朵快能洗涤灵魂:“完璧见过大人。”
江淮被她的美貌震惊到了,伸手向正房:“快进屋。”想到沉香还在屋里,又忙不迭的改了口,“还是院中说话吧。”一指北堂,“拿软垫来。”
北堂连忙道:“是。”
第551章 骆完璧
落座之后,骆完璧清淡开口:“完璧漏夜冒昧前来,还望大人见谅。”
江淮盯着手里的茶杯,没再抬头:“无妨,你且说是什么事。”
骆完璧盯着她刀锋一般的侧颜,小声道:“这次选秀,我的秀女画像,不知大人可否过目了?”
提到这事,江淮才想起来,微微蹙眉:“这群势利小人。”顿了顿,轻声道,“大小姐容貌一绝,那张画像连三分精髓都未捕捉到。”
骆完璧见势,稍微放下心来:“所以完璧想请大人帮帮忙。”
说到这里,江淮已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她,有些不解聚集在眉头间,试探性的问道:“你想入宫?”
骆完璧素手轻绞帕子:“是。”
江淮听完,不知哪里来了这么一句:“你该入广寒宫。”
骆完璧疑惑:“大人说什么?”
江淮轻咳一声,赶紧转移了话题:“宫门一入深似海,墙围内皆是波谲云诡,大小姐如此资质,余生单单以色侍人岂不可惜,世间有的是更好的出路。”
骆完璧决心已定,眸光沉重:“可是骆家俨然已经是只惊弓之鸟。”抬眼掩在云后的明月,“我没有选择,家族存亡之际,何来自由。”
她这一席话,江淮茫然想起了徐丹鸿,心下不由得复杂起来,咬了咬嘴角的死皮,她意味深长的问:“今日是你父亲叫你来的?”
是,但骆完璧撒了谎。
毕竟她不知道如何将‘父亲本想自己前来,但听闻你男女通吃,便叫我来,盼望几率大些’说出口,遂道:“是我自己要来的,父亲不想我入宫。”
江淮利落放杯:“听你父亲的。”
骆完璧倒也不慌,而是直接起身,撩裙要给江淮跪下,那人见势,急忙伸手架住她的臂肘,为难道:“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骆完璧眸子里好像有晶莹闪烁,只是深夜漆黑,光色稀薄,看不太清晰。
她执意要跪,语气决绝:“还请大人成全。”抬头,对上江淮驳杂如麻的视线,把话说开了,“大人,完璧知道,您若是不松口,我便入不了宫,那张画像故意将我贬低,就是因为画师在向您示忠啊。”
江淮不知怎么回答,想了想:“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骆完璧性子硬起来也不是容易拿捏得,她紧攥住江淮的手,恳切道:“大人,就算完璧求您了,做女儿的,怎么忍心叫父亲为难啊,即便他现在投靠明王,和您作对,可当初洮州一行,也是他救了您一命,您难道不记得了吗?”
江淮蹙眉:“自然记得。”
骆完璧清泪落下,委屈和坚毅并行:“完璧不求大人滴水之恩当涌泉报,只求这次,放过骆家一马。”语气渐渐放低,“求求大人,让我入宫吧。”
江淮脸色沉重:“你这是何苦,有宁容左在,你父亲再为难也为难不到哪儿去。”深吸一口气,拒绝道,“大小姐还是回去吧,听闻你身子不好,漏夜寒凉,小心染了风寒,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骆完璧不肯,面容凄凄:“大人为官多年,如何不懂得这其中道理。”抬头紧盯着她,“大人以为我久居阁中,便好糊弄吗?”
江淮面色多变,没再开口。
骆完璧则道:“大人,我父虽为官家,却是小户出身,如今能坐上礼部侍郎的位置,无非是仰仗我嫡母唐氏的娘家,如今我嫡母仙逝,西昌唐家便不把我父亲放在心上,人去势去,我父亲现在亦如没了利爪和犬牙的困兽,朝廷为猎场,里面皆是豺狼虎豹,你叫我父亲如何在其中生存?”
稍稍停住,再次怅然:“再者说了,明王殿下的性子,想必大人最了解不过,论起狠心绝情,无人能出其右,他迎娶择善,说白了就是为了西昌唐家,可如今一切土崩瓦解,他便是出于气愤,也定不叫我父亲好过啊。”
江淮眸光深沉,没想到这个骆完璧待嫁闺中便有这般见识,想来骆择善和她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于是道:“你直说吧。”
骆完璧撑着桌子起来,这副柔软的娇躯下暗藏着一颗坚强的心:“大人,完璧自诩美貌,这也是我们骆家最后的筹码。”加重语气,“还请大人成全。”
江淮还是有些犹豫。
一来,骆完璧如此仙人,入宫岂非暴殄天物,二来,骆家乃旧臣政敌,哪有帮对手的道理。
骆完璧看出她心中所想,干脆道:“大人,您的恩德,我们骆家必定会铭记于心。”攥住她冰冷刺骨的手,万分静寂道,“还有,如今父亲和明王相互弃之,那么择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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