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萧卷着那篇文章,恨不得在她身上狠狠的抽几下,但又于心不忍,只抽了自己手掌几下,在两旁不停的踱步,旋即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这丫头,人家都明摆着冲着陆颜冬去了,你还上赶着做这些事干什么!”
沈柠委屈道:“江歇哥哥……”
沈萧冷哼:“江歇哥哥?什么狗屁江歇哥哥!”说着,浇给她一盆冷水,“我告诉你柠儿,你和江歇的事情吹了。”
沈柠一愣,大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茫然道:“怎么……可能……”
沈萧叹道:“我的傻女儿,若是你和他真的有戏,休说是你了,就是我也得偷着帮他改成绩,那是未来的女婿不是。”
沈柠转念一想,觉得父亲的话有理,反驳不了。
沈萧呼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柠儿,江歇那个混小子喜欢的是陆颜冬,你就死心吧,这样耗着不值得。”
沈柠抿唇,眼里流露出一抹倔强来,拽了拽自家父亲的衣袖,仍是不死心:“父亲,就看在柠儿的份上,给他改了还不行吗?”
沈萧见爱女如此,心疼不已:“那臭小子有什么好的,你一个,郭瑾一个,都是傻。”说着,软下语气,劝阻道,“柠儿,父亲和你说实话,即便今日我帮你把江歇的成绩改了,让他进了前十,至时殿考,皇上必定将他点出局,你这样,其实说来说去,都是白费力。”
沈柠不解,仍是向着自己的心上人:“你胡说,江歇哥哥文武全能,若不是这次帮着那个韩渊顶罪,他肯定能凭借自己的实力进入前十。”说着,眼中亮出一丝欣悦的光来,“到时候殿考,皇上慧眼识珠,必会大大重用他,说不准……说不准还能像大将军那样手持虎符,镇守一方国土呢!”
沈萧听完这小女儿家的一席话,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笑她的天真,还是哭她的痴情,索性道:“凭什么?”
沈柠被问的一愣。
沈萧继续道:“他们江家五子,有四子入宫且地位高悬,一个四
妃之一,一个大将军,一个侯爷,一个女官之首,就还剩下这个江歇。”说着,负手在背后,俯身看着沈柠,皱眉道,“凭什么,凭什么皇上要在百官子女居所待业之时,独捧他一人江家,到时候皇上钦点三鼎甲,他必出局。”
沈柠眨了眨眼睛,有些懵。
沈萧苦笑道:“柠儿,如今天下世道已经不是你想的那样了,满腹才华经纶,浑身侠肝义胆,不敌这手中一权,这里面的诸般利益牵扯,你可知道?”
沈柠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咬着嘴唇看他。
沈萧垂眸,眼底情绪砸在地上,有些冷:“当年的佛门之变,到底是影响了太多,不仅他们秦家变成了江家,从名望最高的袭祖世家,变成了现在朝不保夕的旧臣党首,就连慕容秋也备受牵连,此等悬崖之险,你觉得以江淮那么护短的性子,会让江歇再在这趟浑水里面掺一脚吗?”
沈柠心下难过,不甘的低下头去。
沈萧见她听进去了,沉声道:“再者说了,江歇和他大哥一样,都是个磊落的性子,你用这种手段帮他进入了殿考,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沈柠怅然抬头,却见沈萧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淡淡道:“出去等我。”
沈柠应了一声:“父亲你呢?”
沈萧指了一下那个木桌:“你把这里弄得这么乱,我得收拾一下。”
沈柠点头,随后脚步轻轻的出去了。
沈萧见那门被合实了,回身,将入选的十篇文章打开,将其中寒门的第七名给拿了出来,随后,打开备选的那些,从其中抽出一篇。
缓缓打开,只见姓名一栏里,写着韩渊。
拿起笔架上的那杆兔毫,沾了墨,将成绩点数开头的那个‘七’不紧不慢的改成了‘九’,然后甩干,再放进了入选殿考的那十篇中。
至于原本的那个寒门第七名,沈萧只是把他的文章和江歇的文章放在一起,在这冷夜寒月下,带着微笑,举在火烛上,任其被火苗吞噬。
空旷的藏卷阁内,飘荡着丝丝呛鼻的味道。
第354章 第七名
翌日清晨,宣明正殿。
科举殿考的具体规格和女官殿考一模一样,殿中摆放着工具齐全的矮桌和蒲团,笔墨纸砚换新后皆是上等的极品,只是位置有二十个。
除去最后确定入选的‘三世家,七寒门’共十人外,还有另外点数成绩仅次于他们之后的十人,作为皇帝的备选。
区别在于,前十个确定都会留用入仕,后十个就纯看运气了。
至辰时,天气不冷不热。
皇帝从后面走出来,坐在主考的龙椅之上,其余人也按部就班,右边一列分别是国子监祭酒沈萧、礼部尚书钱景春、长青阁御业徐丹青,还有负责记录的郭凛和潘高枝。
江淮照常坐在左手边的矮案前,她这一列另空出两个位置来,按规矩是皇上钦点的陪考,今年有大理寺卿徐九卿一个,另外一人至今未现身。
不一会儿,立于殿前的秦戚拂尘一挥,江淮以为是要宣考生入殿,却听他狭长的声音发出,喊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宣明王殿下入殿——”
她抬眼,瞧见殿门口站着的某只狐狸,凌眉一竖。
皇帝只是应了一声,随即招手让他进来。
宁容左只道了一句是,然后走进来,坐在了江淮身边那个空着的位置上,拂袖撩衣,登时有清凉的香气传过来。
江淮下意识的往旁边让了一下,微微斜眼,发现那人懒散的歪靠在椅子上,也不抬头,只是玩着那置放在面前的翠玉笔架。
他既然没吭声,江淮也就没在意。
皇帝道:“秦戚,宣考生上殿。”
“是。”
秦戚点头,旋即再一挥拂尘:“宣中书侍郎范仇次子,范良生入殿——”
话音落了,殿门口走出来一位面容清秀的青年,江淮上眼,这个范良生和他父亲长得还真是一模一样,就是眼睛大点儿。
他按规矩进来,然后跪地行礼道:“小生范良生,给皇上请安,给各位大人请安。”
皇帝垂眸:“今年世家的所有考生中,你是第一名?”
范良生不卑不亢:“是。”
皇帝道:“挺好。”说着,叫他入座。
再然后,秦戚继续宣召。
“宣户部尚书裘茂长子,裘鹤入殿——”
“宣卫尉寺少卿祖杉长子,祖逸安入殿——”
皇帝翻看着名册,今年入殿选的三个世家名额看来已经定了,再挥手,秦戚便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扬声喊道:“宣兰州金城县考生,黄一川入殿——”
他说完,一个衣着明显和前三位有着天壤之别的青年款步而来,初次面圣,俯首于天子脚下,他竟也丝毫未露出任何怯意,按规矩行礼:“草民黄一川,给皇上请安,各位大人安好。”
皇帝势要力捧寒门,所以一见到这种气骨不俗的寒门考生,登时眼睛都亮了,背脊缓缓挺直,一指他:“一川?可是出自贺铸的词?”
黄一川弯着身子,声音有些低:“回皇上的话,草民的名字的确出自贺铸的《青玉案》。”
“你爹娘给你取得?”
“回皇上,是草民自作主张,临入京前私自更改的。”
“倒是好听。”皇帝微微颔首。
宁容左放下那个笔架,恍然来了兴趣,淡淡道:“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说着,坐直身子,打趣道,“那你应该叫黄时雨啊,怎么叫黄一川了?”
黄一川微微一怔,没觉得为难,而是淡笑道:“回殿下的话,草民的弟弟叫黄时雨。”
众人闻言,都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皇帝也挺满意这个黄一川的行事谈吐,叫他入座。
秦戚这边继续宣召。
“宣通州通川县考生,谢云霄入殿——”
“宣通州通川县考生,谢云鸿入殿——”
皇帝挑眉,翻了一下名册,这两人上下只有三个点数的差距,是对亲兄弟。
“宣新州永寿县考生,于麓入殿——”
“宣梁州南郑县考生,罗昇入殿——”
“宣扬州江都县考生,付清柏入殿——”
寒门考生就剩下最后一位,秦戚的声音却突然停止了,江淮疑惑的抬起头,瞧着那个老太监对着手里的名册看得十分仔细,恨不得贴在眼睛上,然后回头不安的看了一眼她,才半信半疑的喊道:“宣——”
江淮忽然觉得不妙,秦戚这一眼把她给看慌了。
“蓟州——”
“黄梅县考生——”
江淮眉间皱蹙,果然,最后那个名字被念了出来。
“韩渊入殿——”
话音未落,那个身形消瘦,脸色苍白的青年徐徐走了进来,他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犹如躲开一条条伺机的毒蛇,恭敬跪地行礼。
这人一出现,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视而不见,只是颇感兴趣的问着韩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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