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靖看着他,颇有深意的说道:“马大人不知情,并不代表彭大人所奏之事据不属实,到底是真是假,马公子有无将人殴打致死,还请马大人说个明白。”
马君撷斜睨他一眼,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冷言道:“何侍郎说笑了,我既不知此事,又怎能胡乱判定真假,这可是御前。”
彭信居高临下,冷淡道:“那马君撷,你的意思是,我彭信是信口雌黄,诬陷忠良了?”
马君撷哪里肯认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大人光凭一张嘴,无凭无据的,就称我好逸骄奢,指责犬子将人打死,又与污蔑有何两样!”
彭信不屑,道:“事已至此,马君撷你居然还要嘴硬,马岑打死人的事情闹得沸沸,南塘街和青园街的百姓皆是见证,你有什么理由说我平白污蔑!”
马君撷眼珠一转:“那彭大人可有人证?”
他说完,在心里微微窃喜一番,谅他彭信也不会有什么准备。
可那人瞧着他侥幸的样子,直接泼了他一盆冷水:“有,且就在殿中。”
江淮刚刚无奈的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儿,就听彭信不出所料的说道:“马岑致人死亡的时候,御侍大人就在当场。”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集在江淮身上。
她最不喜欢这种氛围,蹙了蹙眉。
皇帝转头,问道:“君幸,当时你可在场?”
事到如今,江淮也没有办法,只得点了下头道:“回皇上,微臣当时确实在场。”
彭信故意给她扣高帽子,叫她想脱清都不行:“皇上,诸位同僚,当时御侍大人不仅在场,还主持了公道,否则就不是死一个孩子那么简单了。”
江淮心中怒骂,脸上却保持着镇定。
皇帝斜靠在龙椅之上,手一指,她只得垂眸走到殿中,站在彭信旁边,将当时的情况据悉讲述:“回皇上,当日微臣下职,瞧见那个路口处人头攒动,便过去看了一眼,正如彭大人所说,的确是马公子冒昧贪婪女色,指使下人当街行凶,将一位人称冬婶儿的老妇人的儿子给打死了。”
马君撷血一凉,抬头不可思议道:“御侍大人……你可……不要诬陷好人!”
江淮面色冷淡,没有理他。
皇帝问道:“你又是如何主持的公道?”
江淮回答道:“微臣过去之时,那个孩子已经死了,而马公子杀人之后非但未生悔改之意,反倒想要将冬婶儿仅剩的女儿一并抢回去。”
说着,略微抬眸:“微臣身为汤臣,理应为皇上分忧,脚下岂容他如此放肆,但京都治安一向是刘府尹负责,所以微臣便等了一会儿,可刘府尹久久不现身处理,而马岑又执意要带那个女孩儿走,微臣实在看不过,便站出来阻止了他。”
听到刘青浦旷职,皇帝和旭王的面色都不太好。
江淮则继:“谁知那马公子不仅不听劝,还继续辱骂冬婶儿一家,微臣虽然气怒,但官民纠纷是由陈府令的明镜府管理,微臣不想越俎代庖,便给了冬婶儿一些银钱,叫她安顿好后,去明镜府伸冤。”
皇帝轻咳一声:“没了?”
江淮点头:“是。”
皇帝颔了颔首,转头看向马君撷:“马君撷,君幸一向不对朕撒谎,现下你要的人证也有了,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马君撷瞧着风向不对,连忙道:“皇上恕罪,都是微臣教子无方!才叫这个畜生闯下如此弥天大祸!微臣回去严加管教!”
彭信算是咬死了他:“严加管教?”说着,声音
微提,“那个妇人又何其无辜?亲儿子被令郎活生生的打死,丧子之痛!岂是大人一句严加管教就能弥补的!”
马君撷颤栗道:“那……”
“马君撷!”
皇帝骤然拍案,身子也如破土而出的山脉般轰然而起!
“皇上息怒——”
殿中所有公卿见势,都吓得跪地,齐呼息怒。
皇帝粗喘着气,胸口起伏的极其厉害,眉间紧皱如沟壑,指着马君撷痛斥道:“汤国帝都!脚下!你们竟敢如此放肆!”说着,极忿拂袖,“还是说!你们父子根本没将朕放在眼里!”
马君撷吓得舌头打卷,道:“皇上……皇上息怒……微臣不敢……不敢!”
皇帝从未如此生气,连跟了他八年的江淮都没见过。
他挥手道:“马岑,当街行凶,藐视皇恩,杀害无辜百姓,毫无怜悯之心,着流放至南疆新城,十年期满,移至大宁寺做苦役,终生不得入京。”
马君撷一听,叩首不止,乞求道:“皇上!皇上饶命!微臣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请皇上网开一面!他年岁小不懂事!犯了错该罚!但求皇上别把他发配出去!但求皇上开恩!”
皇帝面色冷如玄铁,哪里还听得进去,严厉道:“马君撷!”
他抖似筛糠:“微臣……在。”
皇帝给了他最后的沉重一击,道:“有君幸作证,彭卿所奏之事看样不假,但你是否好逸骄奢,有负皇恩还另待商榷,既如此,停职查办!等御史台调查清楚了,再听候处理吧!”
马君撷身子一晃,险些躺到地上。
皇帝下令,甲胄齐全的孟满带着两个真龙卫的侍卫从旁而出,将已然晕厥过去的马君撷托出殿中。
‘轰——’的一声,殿门关紧。
江淮微微抬头,瞄了一眼坐回龙椅之上,正在顺气的皇帝,眸光逐渐隐去。
他作何如此冲动果决,说将马君撷停职就停职了。
想着,心脏随着呼吸颠簸。
事情怕没这么简单。
第333章 名额调整
秦戚瞧着皇帝气得满脸通红,瞥了一眼殿中诸位如死去般安静的公卿,小声道:“皇上息怒,小心气坏了龙体。”
皇帝冷哼一声,微抬眼:“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得令,皆‘你扶着我我扶着你’的站了起来。
皇帝微扶额,在众人的注视下,怅然的叹了一口气:“真是不叫朕省心。”说着,化掌为拳,砸在龙案上,“去年是黎泾阳,今年是马岑,竟没有一日安生的时候!”
江淮淡淡道:“皇上息怒,有了马岑的教训,必不会有人敢再犯。”
皇帝轻点头,两秒后,却又摇了下头:“让朕烦心的不是这些,是……”说着,停了停,才又道,“现在这些世家后生都太不像话了!你们成日在朝上繁忙,竟也不悉心管教,致使他们一个个不学无术,成日只会寻欢作乐,好料也成了膏粱!”
众人低头,不敢多言。
皇帝眼睛扫过他们,忽的道:“这样,怎么叫朕安心把这大汤的基业,传承到他们的手里,岂不是所托非人,将这百年心血皆倾覆了吗!”
江淮听这话,暗道不好。
果然,皇帝这才坦明心中真正所想,冷冷道:“若是连年科考选入充仕的人,都是此等纨绔不堪,垂色孟浪之徒,岂不是引狼入室,如培养害虫啃蛀我大汤国基有什么区别!既如此,这科考又有何意义!”
彭信连忙道:“皇上息怒,先帝更定科考制度,就是爱才惜才,至时层层考核上来的考生,必都是有真才实学,怀报国之心的人才。”
皇帝不屑冷哼:“有何意义!‘三寒门,七世家’的这种名额分配制度,不知要埋没多少有着真材实料的人才!又不知道连年招了多少草莽在朝中遗骸大汤!”
说着,眼睛一亮,指着钱景春道:“钱卿,你回去拟一道玉诏,将最后殿考的十个名额改成‘三世家,七寒门’,然后立即昭知天下考生!”
江淮深吸了口气,心道果然如此,那这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就说彭信不会狗拿耗子,管什么马岑打死人的事情,折腾来折腾去,原是和皇帝唱了一出双簧给他们看,目的就是为了更改殿选的名额分配。
三世家,七寒门。
皇帝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打压世家,培植寒门了。
她暗瞥了一眼邓回,那人敛眸,进言道:“皇上,这‘三寒门,七世家’的规矩是先帝更定的,连年科考都是这么分配的,您这改的唐突,是不是……”
“是什么。”
皇帝丝毫不在意:“为君者,则要为江山社稷着想,为大汤百姓着想,像你们这些为官做宰的,更要深谙此道。”
邓回低头:“是。”
皇帝继续道:“所以,朕才要重新更定名额的分配制度,若是连年科考选出的都是这样的人,朕宁可一个都不选,也不想让他们来白吃皇粮!在家里就养尊处优,放诞随性的,还能指得他们为大汤社稷做什么贡献!”
邓回瞥一眼江淮,那人轻摇了下头,他只得道:“皇上此言有理。”
皇帝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若无事,就先退下吧,朕想静一静。”
一众人跪地道:“微臣恭送皇上——”
待其转入内殿,余下的一行人顿时骚乱起来,侧耳倾听,几乎都是在谈论更定名额分配的事情,如今朝野之上,为官做宰的有七成都是世家出身,皇帝此举,让他们变得有些慌乱,乱糟糟了好一阵,才将将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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