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垂眸片刻:“是不是除了这件事,旁的都无恙。”
庞密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道:“皇上,微臣还有一事未禀,只是事关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微臣不敢肆意妄言。”
江昭良回头,面露疑惑。
皇帝瞥了一眼,道:“你但说无妨。”
庞密点了下头:“皇上,上次贤妃娘娘受咒小产一事,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皇帝颔首:“朕自然记得,出什么事了吗?”
“当时那行巫术的小草人被浸了狗血,埋在了桃树底下,可近来后宫几个主宫的风向有些不对劲儿,明显是镇不住了。”庞密道。
皇帝略微敛眸:“怎么会这样?”
庞密抬眼,提醒道:“皇上,去子术是岐疆的巫术。”
皇帝微一挑眉,忽的想起一件事来,近来传言岐疆因为长生教之事而要反攻大汤,怕是去子术中封禁的小鬼感召到主族的气息,所以才重新活络起来的。
“有什么办法可以压住它吗?”他问道。
庞密点头:“寻一位后宫主位入住五凤楼即可,五凤楼是后宫诸宫殿的中心,得阳气最盛,否则去子术中残留的阴气左右相逼,会伤到昭阳殿的皇后娘娘和灼华宫的贤妃娘娘。”
皇帝想了想:“后宫主位之一,那就让……邓淑妃搬去五凤楼吧,她不是总抱怨自己的含象殿太过偏僻,离着朕的浴堂殿远吗?”
说罢,冲着殿门处喊了一声:“秦戚!”
“老臣这就去办。”那人回应道。
皇帝微呼了口气,对庞密道:“有劳你了,下去吧。”
庞密恭敬道:“是。”
待庞密走后,江昭良斜靠在皇帝的怀里,低低道:“皇上,庞大人说得这么玄乎,臣妾好怕啊,那巫术中的阴气不会再找上臣妾吧。”
皇帝揉了揉她的肩膀,安慰道:“昭良别怕,有朕在这里,一切无妨。”
江昭良轻轻的应了一声,不知在看哪里,只是那双眸子逐渐浮上一层得逞之意,挥之不去。
心下微稳。
君幸啊君幸。
姐姐真是不得不佩服你了。
……
两天后,宫中仍未传出女官次试的消息,期间,皇上只将邓昭锦从掌内女官点为掌外女官后,便再无动静了,当然她去年就内定了,只是在等今年的殿选。
第三天,皇帝以朝中女史满盈为由,昭告天下,从明年起,暂停三年的女官选拔,并且今年也一个女官也不会点,理由是玫瑰园失火,实为不详之兆,继而将所有人的资格都取消。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江淮正在上御司练字,她瞧着自己写的那个连起来的三点水,挑了挑眉,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是那唇角的弧度越扬越高。
山茶从外面走进来,道:“大人,纪小姐来了。”
江淮应了一声。
山茶得令,转身道:“小姐请……”
话音刚落,一个白色身影闪电般的卷了进来。
纪贞的脚步十分快速,三两步就冲到了书案前,也不行礼,素来平静的面上多了一丝焦急,扬声问道:“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淮提起毛笔,斜睨着她:“什么怎么回事?”
纪贞咬了咬嘴唇:“为什么皇上今年一个女官都没点?”
江淮换了一柄更大的狼毫,舔饱了墨水,不紧不慢道:“皇上不是说了吗,玫瑰园失火,预兆不详,为避意外,取消了所有人的参选资格。”
纪贞柳眉蹙起:“可这把火……是大人您叫我放的!”
“是我叫你放的没错。”江淮微抬眼,眸中冷而无情,“但我也没想到皇上这次下了重手,竟一个都不点了。”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无妨,你这次中选三鼎甲,已经闻名长安城了,三年后殿选重开,再来也不迟。”
纪贞紧咬着嘴唇,知道此刻争锋已无意义,遂道:“那大人到时候如何向我舅舅交代?也是这一番……轻巧的托词吗?”
江淮轻笑一声:“邓回?他不会向我索要交代的。”
纪贞愣了愣:“大人为什么那么确定?”
江淮重新执笔,细细写着:“等你入了官场,就知道了。”
纪贞看着她,后脊覆上一层寒凉,有些胃疼。
第278章 阴天
上御司,长空初晴。
徐丹青从院外走进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从殿里出来的纪贞,她白衣如雪,乌发如墨,洁净的脸上挂满了蕴杂着无奈的怒意。
“纪小姐?”她疑惑道。
纪贞闻言抬头,却没有按照规矩行礼,而是提起裙摆,三两步掠过那人,直接从院门出去了。
徐丹青对于她的无力行为十分不快,好看的柳眉微微一蹙:“她来上御司做什么?”说完,眼眶里两颗墨黑的眸子骨碌一转,冷淡一笑,“邓回的外甥女也不过如此。”
踏上殿前台阶,徐丹青将手扶在那木门之上,刚要力推而入,却猛地停住,她眉头皱起,眼底的波纹飞速荡漾,脑海里,一个始终乱成一团杂麻的念头霎时间捋的清晰透彻,整个人醍醐灌顶!
纪贞是江淮的人!
如此说来,邓回也是江淮的人!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江淮和邓回在朝廷之上投机的过分,原来是一党!
片刻,徐丹青的笑容从平静变得极致温软,既如此,那么这一切就都解释清楚了,把这几天的种种细节联系到一起――江淮殿选时的莫名徇私,玫瑰园无缘无故失火,侥幸逃脱的纪贞,司天台监正的连篇玄话……
最终可以得知――江淮为了巩固自己在女官中的地位,整整算计了一大道。
她开始,下意识的以为江淮联手纪贞烧毁玫瑰园,无非是想让她们全部受伤,从而导致不能参加次试,如此一来,今年就不会有新的女官入选。
可转念一想,江淮的目的原来远不止于此。
她要的不仅仅是今年没有新人,而是根尽新人。
江淮如今在一众女官中独大,权倾骇人,皇帝一直对她心有忌讳,为了压制她,必定会扶持旁人来和她对峙,如此,她在朝廷的地位将会不保。
与其与新人重新开始厮杀,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斩断一切可能。
今年的女官殿选。
皇帝若是听了司天台监正的话而没点,正好。
若是非要点一个,那也只剩下唯一一个从火海中安然无恙脱身的纪贞。
而纪贞。
是她安排的人。
点或没点,都无所谓威胁。
徐丹青盯着自己还扶在殿门上的手,忽的想起一事――纪贞的入选。
江淮怎么保证皇帝一定会将纪贞选进前十?
脑海里回忆起皇帝最后甄选文章的细节,她眼底骤然一亮。
原是如此。
江淮当时选了三篇文章,一篇是纪贞的,另外两篇根据皇帝的反应来看,所作者应该都是与江淮有利益关系的人,否则她也不会被皇帝骂‘有花花肠子’。
皇帝不知道她和邓回的关系,自然也不知道纪贞是她的人,但为了给她这个最高品级的女官一个面子,还是会在她所选的三篇文章里挑一篇出来,于是乎纪贞就脱颖而出,顺理成章的入选了。
徐丹青脑子里过完这些,已有些虚脱,再加庞密在皇上面前一通悬乎的星象之说……看来这个司天台监正也是江淮麾下的一员大将。
没想到,她在朝中的人脉竟然如此广杂。
徐丹青垂眸。
江淮啊江御侍。
这一次,是我和骆宛竹输了。
……
殿内,江淮吩咐山茶把写好的一篇字晾干,转头收拾笔架,忽听北堂道:“大人,徐御业来了。”
江淮抬头,瞧见一袭薄青衫的徐丹青,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徐丹青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个金色的折子来,递给她道:“大人,这是邓昭锦点升掌外女官的批折,按规矩,需要朝中品级最高的掌外盖印才能通过。”
江淮应了一声,取过书案前的印章,那是一块长方形的蓝田玉石,上面还坠了一个金色的玉穗子,分七股。
拿起来沾了些红色的印尼,按在那个批折之上,再抬起,只见上面写着:上御司从二品掌外御侍江淮。
徐丹青拿起批折吹了吹上面的印记,轻声问道:“大人,方才纪贞来过了?”
江淮斜睨着她,将书案上一本本草书摹本收好:“你方才看到她了?”
徐丹青点点头,问道:“她怎么来了?”
江淮摆好那些书本,取过一旁备好的白杯清水,小心的涮着毛笔:“无非是来问我,为什么皇上今年一个女官都不点了。”
徐丹青眼中深邃:“大人怎么说?”
“怎么说?”江淮冷笑,“如实说,点不点女官亦或是暂停殿选,那都是皇上的主意,又怎是我等能够干预的。”
徐丹青哦了一声,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大人,丹青记得,那纪贞是邓回的外甥女吧,而大人和邓尚书一向投机,如此敷衍了事,岂不伤了您和邓尚书的和气?况且方才我看,纪贞的火气可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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