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衣人不解道:“江淮不死,咱们怎么向殿下交代?”
殿下?
地窖里的江淮捕捉到了一个让人生疑的字眼。
慕容清也狐疑的微抬了抬眼。
就在江淮以为这真的是旭王不遗余力调来的青云斋时,那个进来通禀的黑衣人对首领又道:“咱们鸿蒙斋可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
江淮的脑袋嗡的一下!
慕容清的眸光也十分的不可置信。
鸿蒙斋!
宁容左手下的宗门!
而她方才即将想起来的事情就是――洮州有鸿蒙斋的分部!
在江淮头脑风暴的时候,那个首领却笑了笑,道:“谁说没失手过,去年皇上下令拆掉城西的赵殇的坟时,咱们奉命在枯林杀她,不也失手过一次吗?”
“当时……不是因为殿下后悔了吗?”
首领一边带人往外走,一边道:“这不,殿下现在也因为当时的后悔……而后悔了。”顺手合上木门,他最后回头,看着那被泥草覆盖着的地面,嘴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等鸿蒙斋的杀手撤了,良久,两人都没有出来。
“君幸?”慕容清艰难的叫了她一声。
江淮面无表情,眼底黑的可怖,没了一丝情绪。
她一掌拍碎头顶的木板,咔嚓一声,无数碎木屑散落两人周身,比任何的狂雪暴雨都要让人胆寒。
慕容清缓缓的站起身子,顺手去拽她,却发现她眼角是红色,猩红色。
江淮把住他的手臂起身,扶着他靠在杂乱的草垛上,解开衣服帮他查看伤口,随即把花蟒给的药全都倒在掌心碾碎,那药末钻进双手的伤口里,仿佛被万针刺透般疼痛。
不过现在,在这种浑身僵透的情绪之下,她感觉不到别的。
把碾碎的药敷在慕容清的伤口上,江淮发出的声音有些疲惫的沙哑:“还好伤得不重,止了血就没什么大碍了。”
慕容清看着她,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是宁容左。
去年她被父亲设计险些在听雪堂死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江淮和宁容左之间的感情不一般,虽然自己心有十分不甘,但是那只死狐狸若是能给她欢笑,护她安好,这样放手也算是值得的。
可现在看来,他错了。
宁容左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对面,江淮微低了下头去,白皙的后脖颈被方才的木屑划出道道红印子来,她目光诡狡,不一会儿竟漾出一环一环的古怪波纹来,片刻,一抹极致的讽笑爬上干涩的嘴角,死活下不去。
她原以为今夜要杀她的只有常密和关家,那两个鱼商的护卫队,撑死再加上骆礼维,没想到不仅是长欢和旭王狼狈为奸想要自己的命,宁容左居然……也掺和了一脚!
一晚上的奔波劳累和精神的过度透支让她的身心在这一瞬间,同时跌入谷底。
被背叛的失落就像是狂涌的江潮,几乎要把她淹没。
江淮感觉从发丝到脚趾,都被风打透了,连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她撕下左掌心那一块翘起的死皮,疼的浑身一哆嗦,眼中却有些无神,这时才明白,原来上元节的那张白帕子不止代表从此一刀两断,更是给自己下的最后一道死亡通牒。
“第二次了。”她捂了捂掌心的血,低低道。
慕容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望见她眼底深处的那抹失落和冰冷,心里不由得疼了一疼,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嗓间却突然极度的痒,他止不住的用力咳了两下,腹间的伤口再次被震得涌血。
他闷哼一声,身体像是一张薄薄的帕子,软跌在地上。
江淮眼中暗惊,忙接住他,慕容清的身子此刻冷的像是块冰,脸色也从惨白变得有些青紫,嘴唇更是有些发黑。
中毒的迹象!
那柄木箭上有毒!
她的心颠簸了一路,终于在此时慌乱了起来,不顾及别的喊道:“慕容清!慕容清你怎么了!”
慕容清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是舒服的,伤口处已经没了知觉,唯四肢百骸开始发僵发硬,嗓子像是被乱麻扫过,又疼又涩,眼皮也沉的厉害,便是睁开眼入目的是江淮,也没办法使力了。
“明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记得叫我。”他的声音碎了,落地的手指也一动不动,脉搏被毒封住,死寂的如今夜的生机。
江淮的心真的是狠狠地‘咯噔’了一下,眼眶四周的酸意逐渐汇聚到眼角,化为一滴滚烫的泪溅在身下人的左脸上,划至那乌黑的唇瓣间。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江淮现在悲痛的只能发出气声,搂着他的身子低低的呜咽着,情绪是万分无奈下的绝望,恨不得仰天恸哭,但周身已经没了力气。
幼时两人的欢声笑语犹在耳畔缭绕,现在,却已经阴阳两隔。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就在她完完全全要被黑夜吞没的时候,那扇木门又被推开了,月光渗漏
两秒后,一个年迈的声音传来。
“你们……是谁啊?”
第225章 暂缓
翌日。
鱼肚黎明。
慕容清在黑暗中推开压在身上的那个无形的,却异常沉重的草垛,呼吸逐渐通畅,四肢百骸也犹如逢甘霖的旱地,滋润过后有了些许力气,悄然醒来。
他睁开眼,视线内映入一个低低的房顶,有些简陋。
“你醒啦。”
旁边传来一道苍老却慈祥的声音。
慕容清下意识扭头,却听到‘咯咯’的声音从骨骼内传来,疼的他眯了下眼睛,随即再次睁眼,却是个年将甲子,衣着简朴却不脏乱的老婆婆。
她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白气的热水,道:“喝口水吧。”
慕容清先是愣了愣,从那满是缝补的薄被子下面抽出自己的那双手――白皙修长,律动有力,还是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艰难的转过头,他张了张嘴,不可置信道:“君幸?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老婆婆听完,笑的前仰后合,险些把热水洒了。
这孩子,真是病糊涂了。
她伸手摸了摸慕容清的额头,道:“不怎么烧了。”
慕容清打量着这个地方,要比昨夜的木屋大得多,像是猎户的房子,毕竟墙上,地上铺挂的都是兽皮,桌子上摞的是砍崩口了的斧头和一众器具,他问道:“老人家,冒昧问一句,这是哪里?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孩儿呢?”
老婆婆把他扶起来靠着坐好,淡淡道:“这是夺命林,不过很深了,我们十几位猎户结伴住在这儿。”
原来,昨夜常密他们为了抓江淮,闹的动静有些大,他们怕藏在木屋里的猎物有什么闪失,就去看了一眼,恰巧碰上这两人,以为他们被野兽所伤,就好心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老婆婆把热水给他,说道:“你中了蛇毒,虽然现在解了毒,但还是得通通肠胃,我叫你娘子去附近采些半边莲回来给你敷上。”
听到她把江淮称作自己的娘子,慕容清好悬一口水呛到。
老婆婆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了?”
慕容清把碗递给她,抹了下嘴巴:“没什么没什么,多谢老人家好心收留。”
“这没什么,经常有误闯夺命林的人,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老婆婆一边说一边往出走,在外屋碰见采了半边莲回来的江淮,便嘱咐道,“嚼碎了给你夫君敷在伤口上就是。”
“他醒了?”
江淮的语气丝毫没有受‘夫君’一称的影响,反而掺杂了些欣慰。
老婆婆道:“醒了,去看看吧。”
江淮应了一声,三步两步的拐进内屋,见慕容清安然无恙,终于是长呼了口气。
“娘子?”
慕容清半靠着,打趣儿道。
江淮扑哧一笑,眼中却是无奈更多,她怕被怀疑才谎称两人是夫妻,现下看来,倒真有些亡命鸳鸯的意思。
“你可算醒了。”她道。
慕容清往外看了看,谨慎问道:“这里安全吗?”
“至少现在没问题。”江淮道,“等再等两天,你的伤稍微好点了,咱们就尽快离开。”
慕容清见她手上被缠了纱布,略微担心道:“你的胳膊怎么样了?”
江淮躲开他伸来的手,摇了摇头:“没事,等回去在再处理也不迟。”说着,把腿上那个小篮子里的半边莲一股脑儿的塞进嘴里,可还没嚼两下就要吐了。
又腥,又苦。
和看上去的清白样子实在是不符。
好在这叶子十分易碎,她大嚼特嚼后吐进掌心,刚要去解慕容清的衣服,却悄然一愣,昨晚事态紧急,又是黑天,男女之别在她眼里也化作云烟。
可现在大白天的,面前人又是自己的表哥,这一停,便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慕容清倒是脸皮厚,三两下解开胸前的衣服,往下拉了拉,一本正经道:“我这样看不到伤口,俯身的话又会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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