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泾阳抬头和关卿对视一眼,嘴唇紧抿,利落一挥!
“泾阳!”
穆雎尖声嘶喊道:“不要――”
刀起,刀落。
那只要耍十八路北斗花枪的右手,就这样伴随着喷涌的鲜血,彻底的,与自己的主人分离!
关卿的手,也在他落刀的一瞬间松开了,同时,将那柄没入肩膀的小刀直接拔出。
穆雎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楚了,她绝望的跌坐在地,膝盖添新伤,她浑噩的看着地上那只还带有余温的断手,嘴唇抖颤不停,半张着吞下一颗又一颗泪珠。
“泾……泾阳……”她声音如断弦。
黎泾意鄙夷一笑,转身离开了。
关卿拾起地上那柄长刀,居高临下的看着生息将尽的黎泾阳,眸光突然严肃起来,语气一变,道:“黎泾阳,你比你大哥更像一个男人。”
说着,阔步离开。
黎泾阳的视线逐渐缩小,最后只剩下那一条细缝,他费力的呼吸着,胸口像是有块大石挤压,用尽浑身力气转过身,他仰视着那干净的屋顶,低低的唤了一句:“灵……灵儿……”
那个女孩缓过神,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
她泪如雨下,一张小脸再也露不出素日的亲切笑容,慌张的扯下自己的裙角,帮他把断手的伤口捂住,不叫它再往出涌血,恸哭道:“你怎么那么傻啊!他不敢杀我的!”
黎泾阳狼狈的扯出一抹笑来,伸出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脸颊,指尖爱惜的掠过那道极浅的伤口,轻声道:“我……我害怕啊……若是能用……一只手……换你……今日的安危……我……总是心甘情愿。”
穆雎摇摇头,泪珠从睫毛上摔在他的脸上,心中空茫一片:“我不要你心甘情愿,我不要!”
黎泾阳极慢的眨了下眼睛,那份爱意终于涌上心口,从那浸满血迹的嘴里,缓缓的诉出:“灵儿……这二十一年……我过得一直浑浑噩噩……你那日问我……有什么志向……其实……你就是我余生的志向……这二十一年……太……值得等。”
穆雎攥着他的左手,慌乱道:“我去……我去叫人来救你!”
黎泾阳拦住她,又咳了两口血出来,眉间无力的蹙着:“你身上血味……这么重……林里猛禽居多……还是等到早上……你再走……记得带上那只手……遇到猛兽……你就扔出去……然后快跑。”
穆雎落泪不停,狠命的搂着他的身子,绝望的仰头哭喊道:“你别说话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黎泾阳双眼放空,唇角却勾起一抹微笑,随时可能被死亡的铁索摄走,他极轻极轻的说道:“大哥是冲我……来的……是我三番五次……连累了你……等我走了……这门婚事……就取消……嫁给郭凛……我知道……你喜欢他……我放心……本来我也是……配不上你。”
“我不嫁!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穆雎喊的嗓子出血,贴着他的脸颊呜咽细哭,泪水和血混成一团:“你不能死!我们还要成亲呢!我们一起回西昌,一起经营马场!你这么优秀,是我配不上你!你千万别死!我好害怕!我害怕!”
“别怕。”
黎泾阳轻轻的闭上眼睛,叹道:“灵儿……只可惜……没能娶你做妻。”
说完,最后一口热气自胸口荡出,意识逐渐涣散。
迷离中,他的耳边斥满了穆雎的哭喊声,一声大过一声,再然后,有纷乱的脚步声涌进木屋,还有争吵声,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陷入黑冷空间的最后一秒,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嘴里。
好苦。
真的好苦。
第208章 定心
这一觉睡得实在漫长,脑袋都有些沉了。
黎泾阳疲惫的睁了睁眼,视线内的那片白雾消散,露出一张大脸来。
是个女子。
是个眉目流转间都狼性四射的女子。
而且,细看下去,她的瞳孔居然是暗红色的,隐现波纹。
一个激灵,他彻底清醒。
与此同时,周身的伤口也随着他一起苏醒,密麻的痛楚像是锁链一般攀上他的四肢百骸,透入骨髓里一丝不饶的研磨着,难忍的厉害。
饮半城也挑眉起身,漫不经心道:“醒了?”
黎泾阳想要说话,一张嘴却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嗓子里面干涩得紧,好像吃了半碗沙子似的,又痒又疼。
饮半城双指一按他的脖颈,淡淡道:“醒了就好。”
黎泾阳仰了仰下巴,干裂的唇瓣微微一张,只剩气声:“我这是……在哪儿?”
“太师府。”
饮半城拍了拍巴掌,惊醒了一旁趴在茶案上的那个白裙女孩。
穆雎也悄然转醒,困倦的揉了揉眼睛。
饮半城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往出走:“你的心上人没事了。”说完,轻轻的合上了房门。
穆雎的心一瞬提起,在触及到榻上那人温和的视线时,大眼睛里的云雾终于汇聚成一滴滴泪水,无声滑落。
她忙不迭的扑过去,冰凉的小手捧着他的脸,焦急道:“你醒啦!感觉怎么样!腿还有没有知觉!”
黎泾阳瞧见她眼底的乌青——没日没夜照料下的憔悴,心疼的说道:“没事,你肩膀的伤口……还疼不疼?”
穆雎摇摇头:“已经没事了。”
看着她那苦涩的泪水滚在唇上,黎泾阳眸光漾出大片怜惜,从被子下抽出右手想要帮其拭去,却突然忘了,自己的右手已经没了。
那强劲的小臂前端,用纱布包缠,是平的。
眉梢一蹙,黎泾阳怕她担心,便打趣道:“灵儿,你看我这刀法……是不是挺工整。”
穆雎抿唇,更是满心的愧疚和痛惜,哽咽道:“还……还疼不疼?”
黎泾阳伸出左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低低道:“只要你平安无事,再疼也无妨。”
穆雎眨眨眼,再次落泪。
“黎泾阳!”
突然,门外传来郭凛的怒吼声。
再然后,有争执声紧随其后。
黎泾阳费力的转过头,却见郭凛推门而入,似狂风一般卷在自己眼前,满脸怒火晕染,连眸子都是红的!
他二话没说,直接揪住自己的领子,往上一带!
腿上的伤口刹那间崩开,殷染了身下的褥子,他痛的呲牙,脸色寸寸变白。
“因为你!灵儿三番五次落入险境!这次还受了这么重的伤!”郭凛怒喝道,“现在你醒了!就给我滚出去!”
“老大!”
穆青柠拄着拐杖伴着一群人也的用了进来,她抓着郭凛的手腕,焦急的喊道:“老大!老大你快松手!”
郭瑾也拽着他的衣角,喊道:“大哥!小心黎哥哥的伤口!”
郭凛怒哼:“黎哥哥?什么狗屁黎哥哥!要不是他!灵儿能被抓走吗!要不是他!灵儿能受这么重的伤吗!”说着,往上又是一提!
黎泾阳寝衣的领口被一下扯碎!
此刻的郭凛,就像是江淮遇险那夜的江璟。
穆雎方才被挤开,这会儿看到那锦被上染得血,心下急如火焚,上前不管不顾的推开郭凛,力道之大,还真的把他给推开了!
“凛表哥!”
郭凛一个踉跄,不可置信的看着穆雎。
穆雎也愣了一瞬,旋即忙扶住黎泾阳摇晃的身子,气喘吁吁的问道:“没事吧?”
黎泾阳浑身都好像散了架子,有冷意混着僵麻爬上双腿,不过还好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所以除了疼以外,没什么大碍。
穆雎转过头,眸中漫出一抹埋怨,似一柄利剑穿过郭凛的心,留下一个无法填补的血窟窿,冷风打过,浑身抖了个激灵。
他自嘲苦笑,现如今是终于品尝到了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
穆雎的那颗心,真的不在自己身上了。
明明是该万分轻松的,可他却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像是被活剐一般。
穆青柠悄无声息的抹去眼角的凝泪,气得拍他的背:“你还不快出去!胡闹什么!”
郭凛已经无力攥拳,转身离去。
门口,和赶来的江淮,饮半城二人对视一眼,侧身走开。
那飞扬的衣袂角上镶嵌了铁片,打在手背上划出一道红印子来,江淮疼的一呲牙,转头看着那个罪魁祸首,目光微沉,却是无奈一叹:“该,活该。”
饮半城在一旁偷着笑了笑,和她一起走过去。
穆雎见到饮半城,忙哀求道:“饮祭司,你快看看他的腿。”
饮半城斜睨了一眼,淡淡道:“无妨。”
穆雎为难的搅了搅手:“你再……再帮他看看……求你了。”
饮半城瞧着她的样子,遂道:“也罢。”
说着,掀开那张殷透鲜血的被子,瞧着黎泾阳的双腿——已经用夹板处理好了,用白布缠的结实,方才被郭凛一弄,又流血了。
“饮祭司,黎哥哥还能站起来吗?”郭瑾在一旁小心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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