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寿瞪眼:“你凭什么说我是诬陷他!”
江淮往前走了两步,丝毫不留情面的揭穿道:“陈侍郎,你是从四品的朝廷官儿,每月的俸禄是五十两白银,入仕二十年,就算一分不花也只是一万多两银子的积蓄。”
陈寿张了张嘴,却被她再次喝住。
“请问!”
江淮攥着自己的两仪扇举在他在嘴前,道:“你去年三月份,在老家给你母亲并两个姐姐各布置的几所宅院和上千亩良田,那多花的十五万两银子,是从哪里来的?怕是……勾结外人倒卖私鱼刮来的利润吧!”
陈寿心里咯噔一下,瞠目结舌:“你……你调查我?”
江淮冷笑:“我不光调查你,我还调查裘尚书呢。”说完,她回身拱手对皇帝恭恭敬敬的汇报道,“皇上,微臣打听到,裘尚书是远近闻名的孝子,家里有一年过八十的老母,只不过老人家因为身患顽疾却无重金续药,在去年九月份不幸离世了,若裘尚书真的搜刮私利充入囊中,为何不拿来给老母治病呢?”
皇帝微微点头,如此也能说明,裘尚书清高自立,不喜与旁人牵扯交友,否则也不会在老母病危之时,借不到重金了。
他想了想,道:“陈寿,你还有什么可辩的吗?”
陈寿哪里还有话说,死抓着地面,一言不发,只脸憋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
皇帝见势,下令。
户部尚书裘茂复职,并封赏三千两黄金加以安慰,另追一万两白银重修其母灵柩,嘉奖其难得可贵的孝心,同时,将户部侍郎陈寿革职查办,押入刑部准备受审。
随即,叫江淮带人去户部查找前两年的鱼税账本,可她几乎要把户部拆了,甚至说是直接翻过来,仍是无所收获。
皇帝听完她的汇报,怒道:“一个账本还能长翅膀飞了吗!”
江淮思忖片刻,暗暗道:“皇上,该不会是他们怕事情败露,早就给毁了吧。”
“他敢!”皇帝思量道,“他们没这个胆子,倒卖私鱼牟取暴利的事情现下看来是有三方参与,户部帮忙偷偷减税,垄断鱼源的陈寿一个,再者是第三方的买家,还有就是中间的倒卖人,这账本是他们三个互相牵制的筹码,肯定不会销毁。”
江淮点点头:“皇上,那现在怎么办?”
皇帝抬眼,皱眉喝道:“给朕审!从陈寿那里,把其余两个人都给朕审出来!”
江淮垂眸:“是。”言毕,转身要走。
“等一下!”
皇帝叫住她,想了一会儿,道:“君幸,你给朕先仔细盯一盯,看看陈寿在刑部大牢,除去妻儿,还有谁会前去探望。”
江淮眼光一亮。
不错,出了这种事,除去亲人外,旁人皆是唯恐避之不及的,若此刻还能不顾皇帝的猜忌前去探监,只能说明和陈寿有猫腻,或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皇上圣明。”她道。
皇帝捻着指尖,一字一顿的阴沉道:“户部这些年真是风波不断,是得好好摘一摘了。”
说着,手执茶杯,猛摔在地。
江淮看着那一地的白瓷碎片,目光深远。
第200章 天牢
刑部那边有邓回看着,江淮算是对那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只是没想到旭王和钱景春如此沉得住气,整整三天过去,竟没一个去探监的。
倒是第一晚,有人派杀手去暗杀陈寿,想要直接灭口。
怎奈刑部派重兵把手,失败了。
等邓回带人前去查看的时候,那个刺杀陈寿的黑衣人已经吞毒药自尽了,而且浑身上下并没有携带任何一个宗门的阎王帖,看来经过盗取密令的那件事后,大家都长了些记性。
邓回本想着趁着陈寿还活着,抓紧时间审问,但江淮却说要再等几天。
陈寿在牢里肯定是盼星星盼月亮,盼钱景春和旭王想办法把他从牢里弄出去,所以怎么审都肯定死咬不说,非得等到他希望泯灭,再抛出个活命的路子,才能吐的一干二净。
果然,水米不给的第四天,陈寿招了。
江淮收到消息的时候,是一月二十号。
早春,寒霜料峭。
刑部的大牢设在长安城最南方一隅,那里群山环绕,地势险峻,易入难出,单有三千巡防军驻扎把守,别说是人,就是苍蝇也难飞。
倒是苦了那个前来刺杀的黑衣人,被陷住套死在里面了。
江淮乘的马车只能走平坦的官道,快到大牢的时候就必须下车步行,她并邓回穿过一段茂密的枯树从,再绕过一条崎岖小路,才走了一会儿,就被那些细密的石子硌的脚底板生疼。
邓回在身后疼的呲牙咧嘴,倒是江淮越走越快,险些把他甩掉。
“大人,等等。”
他说着,咬牙小跑两步,可巧江淮停下了,险些和她撞上。
江淮站在小路的出口处,往下是一条极长的石台阶,这里和长生教内局很像,都是一个大型天坑,不过刑部大牢的这个没那么深,也没那么大,而且是露天的。
头顶着鸟语花香。
脚踩着硬石腥土。
那高耸骇严的牢房是铁铅色的,迎面望去,扑来一股浓厚的骇然感,无形中把人的心给拴住了,犹如铁索一般。
两人不紧不慢的下了石阶,又走了一会儿,才正式到那牢房面前。
江淮抬抬头,只觉得阴郁罩顶,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两旁的侍卫面无表情的伫立着,右边那位长枪一横,道:“请出示手令。”
江淮把腰间挂着的令牌往前一递,道:“上御司从二品御侍,江淮。”
那侍卫又瞟了一眼她身后的邓回,低头道:“见过御侍大人。”
说完,他转身抽开那大铁门上面栓的长锁,咔嚓一声响,推开那道有着百年历史的封门,而刚开一个小缝,黑暗中,便有无数腥臭味扑鼻而来。
邓回被那味道呛得后退两步,倒是江淮经受过长生教的洗礼,反应没那么强烈,只是蹙了蹙眉,回头问道:“邓尚书,你……要不在外面等我?”
邓回摆手:“不必,那陈寿突然肯说,也保不齐是有什么猫腻,还是让下官陪同大人一起进去吧。”
江淮见他这么说,也不推拒,叫那侍卫把门彻底打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她曾经去过大理寺的监牢,如果说那里是牢房的话,那这里就是地狱。
刚进去的时候是一条颇为宽敞的甬道,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化霜的水滴,有烛台从墙缝里伸出来,光晕不强,但足以照明了,只是那烛苗绰绰摇晃,映出来的黑色细长影实是诡异至极。
拐角处,江淮伸手随意一划,那厚重的墙皮开始噼里啪啦的脱落,抬抬脚,地面上浸满了薄泥,竟是棕红色的。
又到了一处大铁门前,看守的侍卫开锁推门,再往里瞧,江淮实在是有些心骇――左右两侧皆是密闭的铁质牢房,一间挨着一间,每间牢房上方有一个细长方形的拉门,用来说话,下面也有一个,是用来递饭菜的,中间通人的路有些窄,但足以五人并肩。
许是听到有人进来了,两边的罪徒们纷纷靠了过来,隔着牢间的铁门拼命的敲打着,同时凄厉呜咽,放肆哀嚎。
江淮咽了下口水,越走越快,鞋底的血泥噼里啪啦的乱甩,大抵两分钟后,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一直紧随其后的侍卫取出腰间的一大串钥匙,并准确无误的取出一把来要打开那生锈的锁头。
“慢。”江淮伸手示意,随即握住那牢间上方的细长条的拉门栓,往右一推,透着那道小门往里看去。
这刑部的牢房内部设置倒是简单,除了一个铁质的冰冷座位外什么都没有,连个通风的地方也没有,满地的枯草和屎尿。
陈寿此刻褪去光鲜的官服,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混着脏污和血迹的寝衣,碎裂斑斑,垂着头,头发凌乱,晕厥的坐在铁座上,双手被迫拴在那把手面,两个镣铐勒的极紧,已经入肉里。
“提出来。”江淮道。
侍卫点头:“是。”
邓回松了口气,连忙和江淮出去了。
大牢的审讯室不在牢里,而是牢后的另一栋建筑,那里除去血臭味淡点儿,唯一的好处就是干净,有个能坐的地方。
陈寿被冷水泼醒的时候,已经在审讯室了。
他身处一个与牢房相同大小的屋子里,三面围墙,另一面是倒刺横生的木制竖条栏杆,那面上殷了绿色,怕是涂了毒。
栏杆外,是坐在案前,惬意呷茶的江淮,和一旁坐着的邓回。
浑身狠抖了一个机灵,陈寿缓慢清醒,一双浑浊的眼瞪了瞪,用被拔了指甲的五指撑地坐起,鼻翼下掠过一阵香味,有些陌生。
两秒后,才想起那是肉味。
他转过头,发现脚边放着一个三层木质食盒,混着香气冒着热意,另一侧,还放着一壶上好的齐家老窖的三日浓,贴纸是红色,是二十年的窖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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