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到,用不着他放,这小子一作妖就作到了死!
皇帝一下病倒,除了摔伤引发旧疾外,也是气狠了。
这是弑父啊!他的儿子居然丧心病狂至此!老大只想着他的太子之位,老二干脆动手刺杀,他这个当父亲的,就这么失败吗?
现在看到安王的表现,他被前头两个儿子伤到的心终于得到了抚慰。
看看这孩子,明知道他病成这样,且自己平叛立了大功,还战战兢兢的,心怀敬畏。
以前总觉得老三没出息,现在才知道,他才是心地赤诚的一个。
还有裴贵妃……
遇难见人心啊!
“起来,”皇帝向他招手,“到朕跟前来。”
安王迟疑,不确定地望着他:“父皇……”
皇帝又招了招手,露出鼓励的笑。
安王爬起来,小心翼翼走到皇帝跟前。
“你坐这。”皇帝指了指床边。
安王从来没跟父亲这么亲近过,不免受宠若惊,直到皇帝又说了一遍,才慢慢坐了,背脊挺直,很紧张的样子。
他越是这样,皇帝越是开心。
“老二究竟怎么回事,你来说一遍。”
“是。”安王咽了咽口水,慢慢讲了起来,“父皇您去行宫避寒,儿臣便遵照你的旨意,日日来学习政务。儿臣驽钝,先前虚度了光阴,只能用心听几位相爷教导。就这么忙了个把月,京兆尹蒋大人突然来见儿臣,说宫里案件频发,似乎有些异常。儿臣问了他的意见,因这些事不明显,就没敢声张,只叫他盯好了……”
这些话,是杨殊早先和他串通好的。
安王与皇帝不亲近,对他畏多于敬,担心自己说事先完全不知,皇帝可能不喜,杨殊便替他编了说辞,还表示帮他跟蒋文峰讨人情,免得露馅。
安王只求能过关,当然一口应了。
“前一天,禁军这边因为雪灾,调走了好多人。蒋大人越发疑心,叫儿臣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儿臣想着,多带侍卫太明显了,不如让阿衍跟着,他武功高,平时又和儿臣玩得好,没人会怀疑……”
余下的事,基本照实说就行了,只要把拿主意的人改成自己。
——对了,那条秘道的事先不提,要是让父皇知道,以后就不能进去玩了。
皇帝听完,将事情理了一遍。
“所以,是蒋卿从诸多案件中发现了疑点,让你提前做好准备。老二一露出破绽,他就在外头调兵遣将,让朱雀营来救你,又请兴州兵过来镇场,还带着人截了老二的后路?”
“是。”安王也知道,自己在皇帝心里是个什么形象,一下子变得英明神武,估计没人会信,干脆把功劳都推到蒋文峰身上,自己只领其中一小部分,“儿臣在宫里的应对,也是听了蒋大人的建议,叫阿衍扮成我,将二哥骗进来。他手下叛军不多,只要把带头的困住,就能各个击破。”
皇帝点点头:“你能这么做,堪称有勇有谋。不但主意拿得好,还有胆子去做,这最难得。你就没想过,阿衍可能挡不住他们,那你就危险了。”
从来没被皇帝这么夸过,安王受宠若惊,老实回道:“那会儿明光殿都被围了,儿臣没想那么多。”
皇帝看着他的目光十分慈和:“也是你身边人太少了,等会儿朕叫几个暗卫到你府上去,以后惟你是从。”
“谢父皇!”安王又惊又喜,又不好意思,说道,“父皇,这件事,儿臣其实没做什么,主要是蒋大人的功劳……”
皇帝打断他的话:“你放心,朕不会亏待忠臣。他品格高洁,你日后与他多来往,有什么难事问问他,或许能激励你。”
安王自然满口答应。
皇帝又点了几个官员的名字:“……这几个也不错,他们官阶不高,能力却很好,你有机会认识认识他们,慢慢提拔起来。”
然后点评朝中官员,有的人让他多接触,有的人叫他不要来往。官位越说越高,最后说到政事堂。
皇帝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吕相已经跟朕提了,他的身子越来越差,处理政务力不从心,下半年就退了。到时候,朕会升张倓上来,你日后多多倚重他。”
首相退了,次相顶上来,这倒正常,安王恭声应了。
皇帝随后又说:“你可以完全信任张倓,任何犹疑不决的事,都拿去问他。他比蒋卿更可靠,明白吗?”
安王其实不明白,但他知道,皇帝说的话最好不要反对,就继续应。
皇帝一个个点过去,最后说到郭栩:“这个人啊,你多让他处理实务。他能力很强,是个很好的帮手,但是太过功利,不能交心,更不能让他一人之下,那会激发他的野心。”
安王也应了。
皇帝再看安王,越看越满意。
这个老三,比年前瘦了一些,看起来精神多了。仔细一瞅,长得其实不错,五官很是清秀,现在瘦下来,有点翩翩公子的意思了,并不比别人差。
皇帝心情好,口气更好,嘱咐他:“接下来,你继续跟相爷们打理政务。有什么拿不准的,就来问为父。”
安王恭敬应了。
最后,皇帝道:“阿衍那里,你不要太过亲近。他是你大伯的后人,有这层身份在,说不好会起什么心思,你别对他掏心掏肺。”
安王愣了一下:“父皇……”
第592章 处置
安王出了宫,心里还在想这件事。
今天这阵势,明摆着皇帝在给他铺路。很快,他会成为大齐的储君。
他对这个父亲,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但心存敬畏。也明白今天他跟自己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绝对可信。
但是,他更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性。如果没有杨殊,二皇子叛乱这关,绝对过不了。想到那么危险的时候,杨殊把他骗去安全之地,自己独自面对危险,安王就不能心安理得。
而且,那些话也验证了杨殊先前的提醒,父皇果然忌惮着他……
这让他有几分失望。父皇在他心里,一直又厉害又仁慈,再没有人比他更担得起仁君这个称号,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敬爱的父皇同样有着不能为人所知的小心思……
虽说是人之常情,但还是有种小小的崩塌的感觉。
安王想着自己的心思,进了王府街,差点跟人撞了马。
抬头一瞧,可不就是杨殊么?
杨殊骑术好,及时一拉缰绳,调转了马头。
然而街道就那么宽,收不住势,给掀下马来。
爬起来的杨殊火冒三丈,气呼呼地把他揪下来:“你发什么呆?还好是我,不然看你摔成什么样!”
安王的神思还没抽回来,猛然看到他的脸,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杨殊更怒,“就你这弱鸡样,好好珍惜自己的小命行不行?我可真是倒霉,本来挺开心的!”
杨殊放开他的衣领,嘀嘀咕咕地找自己掉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安王本来混乱的心境突然就静了。
哎,他在纠结什么?父皇这么说,不就是担心这小子抢他的位子吗?反正那个位子自己不怎么想坐,干嘛要担心这个问题?再说了,不管是以前自己地位低,还是现在翻了身,他的态度从来就没变过,自己有什么好怀疑的呢?父皇有他的经验,可他也有自己的判断啊!
这么想着,安王笑嘻嘻地过去帮他捡东西:“看你这一脸春意,是不是刚才找你媳妇去了?真是可怜哟,过年都多大岁数了,要不要本王到父皇面前替你说说好话?”
“滚!”哪壶不开提哪壶!
……
皇帝趁着精神好,继续召见下臣。
蒋文峰、郭栩、甚至还有狄凡等人。
问了问当时的情形,勉励了他们一番。
最后一个来的,是次相张倓。
皇帝的精神已经有点不济了,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张倓进来,行过礼便安静地站着。
过了会儿,皇帝醒过神来,发现他已经到了,强撑起来:“你来了怎么不出声?白白站了这些时候。”
张倓上前扶他,君臣远比人前亲密,回道:“圣上能好好休息,臣求之不得,只是多站一会儿,有什么要紧?”
皇帝笑了,伸手指了指,让他自行搬锦凳过来,坐在床前。
张倓并不拘泥,照他的意思做了。
“朕方才见了蒋卿他们,”皇帝打起精神,说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张倓低下头:“臣有愧,竟没发现二皇子的意图。要不是安王殿下果决,蒋大人机警,只怕会酿成大祸。”
皇帝说道:“怪不得你。禁军这边,你本来就插不上手,也只有蒋文峰能从日常事务里,察觉出异常。”
略安抚了几句,皇帝直入主题:“你觉得,蒋文峰可信吗?朕想将他留给老三,你以为如何?”
张倓想了想,说道:“蒋大人年轻又机敏,是个难得的人才,就是……”
“就是什么?”
“这件事太巧了。”张倓直言不讳,“谁都没发现,偏偏他做了那么多事。而且,他还调动了好几方人马。禁军那边,让他说动了,就连兴州军,竟然也给他面子。圣上,臣初时只觉得庆幸,可事后越想越可怕。安王殿下在朝中并无根基,这些事可都是蒋文峰做的,倘若他的心思用在另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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