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了弯唇,漫不经心地四处踱步着,走到门边停下,笑道:“若能让我重新选择,我倒是想看看,若一开始不曾救你,你如今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话一出口,他便慢慢敛了笑,眸底湛寒。
“你是何意?”
“何意?”她轻笑一声,忽地抬手,冷喝一声,“给朕拿下!”身子已急速后退。
京畿薛统领横刀挡在华仪跟前,一声令下,花丛里埋伏的侍卫悉数涌出。
阁内窗子都是虚掩,此刻应声而开,一群持刀侍卫翻窗而入,刀锋对向沉玉。
顷刻之间,局势反转。
沉玉已被重重包围。
沉玉垂袖站在一圈寒光之中,眼底冰融火起,森然一笑,冷冷道:“这便是你的打算?”
他目光冷厉,如毒蛇一般啃噬住她,她不由得心底一惊,又往后退了几步。
随即便回过神来,红唇亦是冷然一勾,道:“朕是皇帝,你大逆不道,犯上作乱,当真以为朕舍不得杀你?”
“舍不得?”他忽而轻轻一笑,眉目沉凝,目光森然划过众人的脸,嗤笑道:“陛下觉得,抓到一个我,就赢了?”
华仪心底一跳。
她别无他法,只能擒贼先擒王。
难道……他事先部署好了什么?
正在思索间,便见一侍卫慌不择路地冲了进来,单膝跪地,慌慌张张地禀道:“陛下!皇宫西华门被封了!”
华仪蓦地一惊。
袖中手狠狠攥紧裙摆,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她还未说话,便又见几个侍卫接二连三地冲了进来。
“陛下!宫门已被反锁,上直前七卫忽然不听调令,包围了上乾宫!”
“陛下!萧太尉率武将入宫,直逼过来了!”
“陛下!朝中鸣响,百官不知情者悉数入宫,已被围困!”
“……”
一声接着一声,如惊雷炸响,轰得人魂飞魄散。
薛统领大惊,转头看向华仪,却见华仪脸色尽褪,霍然抬头,含恨盯住了沉玉。
这一幕幕,太过相似……
终究无法改变前世的结局,她和他,终究是有缘无分,天生为敌……
她以为可以弥补,避开一切的错,却不曾料到这人,根本就不可能喂饱满足。
不是温柔可以讨好,不是劝慰可以化解他的阴鸷。
倘若,倘若她重生后,一开始就杀了他。
是不是就简单多了?
华仪眼底寒光一现,像一把沾了血的刀,半含杀机。
他触及她这样的眼神,最后一丝犹豫和不忍也被彻底抛下,眼神也越来越冰,杀机陡现。
两人对视着,剑拔弩张,竟让旁观者心惊胆战,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华仪才咬牙道:“你再如何算计,可别忘了,你自己可在朕手里。”
沉玉冷冷一笑,眼角泪痣妖异三分,“那又如何?仪儿若肯做个万世诟病之君,满朝百官皆是死人,尽可杀我。”
华仪暗自咬牙,怒极之下,身子也微微颤抖。
他怎么敢!
可他又如何不敢!
前世,屠杀皇宫,血流成河,难道不是他做的吗?
这个人骨子的血都是冷的冰的,被他爱上,是她之悲。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女主反击。
第43章
深宫苑角, 冰雪将天地裹得银白得刺目, 西风卷着枯叶, 吹得人心底发凉。
女帝的一双美目再也没有一丝柔软,像一把铮寒的刀,刀刃对他。
他心上唯一的柔软也被彻底封锁, 冷然迎着她带着杀意的目光,慢慢往前走了一步。
重重包围之下,谁也没料到他还有胆量轻举妄动, 持刀的侍卫不闻女帝下令,也不敢砍向沉玉,硬生生地被他逼退了一步。
华仪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慢慢往前走,唇边笑意冷凝, 像寒冬夜里的一只瑟瑟灯花。
她惊怒道:“你不过是仗着, 朕是个帝王。”
“陛下是皇帝,被这世间道义所缚,既要儿女之情,又要君臣之义、兄弟之亲、伦理纲常。你畏手畏脚,所以不堪一击。”他慢慢往前走,华仪下意识后退, 他看她小脸煞白, 冷笑出声,“但是, 这世上能束缚我的,只有你。对此, 我不把你好好捏在手心里,怎么行呢?”
她袖中手慢慢捏紧成拳,从牙缝里挤出四字来,“给朕拿下!”
一声令下,所有侍卫拥上前去,沉玉静立不动,任凭长刀横在颈间。
他看着华仪,轻笑道:“你所谓的帝王之责,有什么好坚守的?既然累了,为什么还要担着?口口声声说不愿为帝,我如今帮你卸下这一身负担,倒又成了非为帝不可了?”
薛统领越听越惊,看沉玉说话丝毫不顾忌,恨不得自己没生这一双耳朵,忙对沉玉喝道:“放肆!”
沉玉转眸冷然扫他一眼,看得薛统领背脊发凉,悻悻然住了口,偏过头去。
这个人,哪怕落到了任人鱼肉的地步,也永远让人不敢冒犯。
明明出身低贱,当年也只是一个奴才而已。
华仪淡淡扫了沉玉一眼,目光既深且冷,道:“既然做了皇帝,朕便只走这一条路。”她挥袖道:“带走!”
她再不看沉玉一眼,拂袖转身,快步走出大门。
侍卫将刀架得更紧,推攘沉玉,催他快步跟上。
上朝必经路口,乌压压一群人。
寒刀银枪凛然横在身前,一排排雪锋刺人眼,肃然杀气下,一部分百官穿着朝服,惶惶不安,胆小一点的也只敢低声交头接耳,那些平日里满口舍生取义的文官一时也没了声。
萧太尉站在台阶之上,冷眼看有些昔日同僚对他破口大骂,丝毫不为所动。
他袖中攥着一面明黄布帛,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取出。
华湛已被人用刀架着控制一边,平南王等人被隔于宫外,卫陟清晨已不知去向。
萧太尉丝毫不急,他卫陟到底还是嫩了点,调兵遣将的能力有限,只要女帝还在宫里,他们便不敢乱动。
至于平南王……一旦当年密谋杀成懿太子之事被昭告天下,这也不过是个乱臣贼子。
扶持沉玉为帝,合情合理。强兵利刃之下,也无人敢多说一句。
远远的,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华仪身穿玄裙,红色披风鲜亮如血,脚下生风,甩袖喝道:“都给朕停手!”
女帝的声音在空旷之地上显得并不清晰,可慢慢的,所有人的声音都小了下来。
多年养成的对君主的畏惧服从,几乎让他们下意识地不敢太过冒犯。
华湛见她来了,忙喊道:“皇姐!”
华仪美目怒睁,袖中手握得青筋暴起,面含薄怒看向萧太尉,“太尉历经三朝,先人何曾亏待于你?如今却是要谋反了不成!”
萧太尉却一眼便搜寻到了沉玉。
他居然落入了女帝手中……
果然,华仪还是他的弱点。
萧太尉眯了眯眼,冷颜看向华仪,道:“这帝位换个人来坐又为何不可?陛下主动退位让贤,也省得被老臣驳了面子。”
换个人来坐?
果真是在逼宫。
华仪身子晃了晃,惊极怒极,呼吸陡然急促,胸口也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着,又钝又疼。
她忽地抬眼,红唇轻勾,口气又凉又沉,“太尉是不是太小瞧朕了,你们都以为,朕只能任人鱼肉,当真什么都没有准备么?”
她华仪,好歹推行多年变革,成就短短中兴之治。
当年集中帝权,第一件事便是收拢军权,只有她手中兵符才可同时号令京城周边驻军,防的便是被人逼宫,自己如前世一般无计可施。
萧太尉一怔,道:“陛下以为,凭卫陟那小子,便能救你?”
“朕早将兵符给了华鉴,如今周边驻军,约莫是要调来了吧?”华仪顿了顿,道:“朕原是想,或许是朕多虑了,可朕没想到,你们一个个都让朕这么失望。”
萧太尉丝毫不为所动,道:“陛下在我们手上,驻军?不过是摆设而已。”
华仪冷哼一声,转过身去,慢慢走到沉玉面前。
水瞳盈盈,倒映出他俊美无铸的容颜。
华仪忽然抬手,抢过身边侍卫手中之刀,手腕一转,便对准了他。
她胸口起伏,手在轻微的颤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容迎着沉玉冰冷审视的眼神。
她抬头,对他轻轻一笑,“你们以朕的性命威胁卫陟,朕就以你的性命威胁叛军,最差的结果,便是你我同归于尽了罢?”
他眼神越来越冰,垂在一边手慢慢紧握成拳,似再也隐忍不住。
萧太尉见她情绪有些失控,有些紧张地看了沉玉一眼。
沉玉淡淡道:“我已经说过,你若不顾下面这些人的性命,尽管刺过来。同归于尽,你我二人怎么够?”
她的手微微一颤。
她咬了咬下唇,沉玉便讽刺一笑,“陛下不是一身责任,坚守道义吗?你一个人的骄傲尊严,抵得过这些人的性命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拨开脖子上的刀,那些侍卫听他们交谈,如何不知如今情势?正拿不住主意,唯恐伤了沉玉招致灾难,见沉玉主动碰上刀刃,又没有女帝制止,忙主动去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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