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姐姐的意思是……”尤昭仪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皇后和左妃斗的厉害,都想拉拢滕婕妤。无论滕婕妤是站在皇后这边,亦或者是追随左妃,都会形成分庭抗礼的局面。但是妹妹,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第三种可能。”溪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与尤昭仪对视一眼,才缓缓的说道:“万一滕婕妤凭借皇上恩宠,和自身的聪慧,脱颖而出,一举将皇后和左妃斗倒,又或者是随便斗垮其中的一方,那这后宫的局面就又不同了。左右,后宫都要面临着一场血雨腥风的角逐,那咱们为什么不趁机也从中获利。三足鼎立如何?”
“姐姐的意思是你想要和她们一争高下?”尤昭仪禁不住有些害怕:“这些年来,咱们不都是看着皇后的脸色做人么。虽说母家都有点成就,可是皇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她有个皇子在身侧,皇上就不会废了她。只要皇上不忍心对她下手,那咱们做什么不都白搭么。况且现下,左妃怀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万一将来要是生下个皇子,那她的地位也会越来越稳固。咱们一早就和她们都撕破脸,又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妹妹。”溪夫人凝眸道:“自古以来,富贵权势都是险中求。皇后的地位稳固,宠妃的恩宠优渥,如若这样下去,十年八年,咱们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何况现下多了个婕妤,那可是皇上的新宠,心头至宝。只怕皇上眼底再不会有咱们的存在了。将来,源源不断的新人入宫,而咱们年华易逝,又没有子嗣绕膝,除了每天看别人的脸色活着,如履薄冰的度日,又还能剩下什么?这样的日子,你真的甘心吗?”
“我不甘心!”尤昭仪的眼眶瞬间就红起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忍住。“别说新人源源不断的进来了,就打从滕婕妤入宫开始,皇上就已经没有再多来我这里。即便是来,也不过喝杯茶说句话,转头就走了。咱们才伺候皇上不过两年。往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
溪夫人将她的手翻过来,掌心朝上。略微一想,便用自己的指头,认真的在她的掌心上写了一个“升”字。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尤昭仪显然不明白。
“皇上之下,还有侧后,侧后之下,还有皇贵妃。”溪夫人凛眸道:“咱们在宫里的地位升的越高,能撼动咱们的人就越少。若将来,你我姐妹成了地位仅此于皇后的妃子,那即便是有再多的新人入宫,也不是她们可以企及的。即便是她们有恩宠,要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咱们也可以凭借自身的权势,将她们拦腰截断,以绝后患。且,只要你我联手,就如同那一双筷子,皇后想要掰断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你帮着我,我帮着你,互为攻守,又可以相互依靠,这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么。”
从前总觉得溪夫人是个没有什么脑子的。皇后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皇后若是不说,她便是个闷葫芦,一棍子都打不出个屁。可如今的溪夫人,将后宫的情势分析的头头是道,她说提出的应对的方法也叫人难以反驳。更何况,她就是在御花园里,随随便便的见了皇上一面,顺口说了一句什么话,皇上便点头允准,解了自己的禁足……这可是父亲母亲花了好些功夫都没能办成的事情啊!
尤昭仪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赞同溪夫人的想法。“姐姐若是要我点头结成同盟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那是应当的。”溪夫人爽快的点了下头:“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就是。你我既然要结成同盟,我自然会满足你任何我力所能及的要求。”
“好。姐姐当真是痛快人。”尤昭仪笑弯眉眼,语气也比方才亲昵些许:“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只想知道,到底姐姐对皇上说了什么,皇上为何那么轻易就将我放了出来!这件事我心里一直好奇,又怕去问姐姐,姐姐你不愿意透露其中的奥秘。如今,咱们既然要同心同德的在这后宫里安然度日,我才敢开口问。我想姐姐你应该不会揣着这个秘密,让妹妹我好奇的惦念着这件事,夜里睡不安宁吧?”
“那一日在御花园里见到皇上,我便折了一枝快要凋落的杏花。”溪夫人幽幽叹气,一脸的惋惜,如同那一日与皇上见面时一模一样:“我将那树枝敬献给皇上,语气柔婉的吟诗’雨洗杏花红欲尽,日烘杨柳绿初深’,皇上问我为何要折一枝这样的杏花献上,我如实的说,想起了与妹妹在御花园里赏初春绽放时的杏花是何等的开心,如今却只有这些残花了。”
尤昭仪有些不懂:“姐姐这么说,皇上便将我的禁足给解了?这是何故?”
“我的好妹妹,你怎么还不懂呢。”溪夫人饶是一笑:“你忘了你与皇上结缘,不就是在这春日的杏花烂漫的御花园里么。如今这杏花被雨水洗尽红色,若皇上还怜惜你,那你便是初深的杨柳,若皇上不再怜惜,你就只是这枝头残落的败花,皇上一向重情重义,又怎么会看着你凋零而弃之不理呢。自然是要尽快解了你的禁足。”
“就这么简单?”尤昭仪仍然不肯相信。“可是我父母想尽办法,皇上仍然不肯垂怜。怎么姐姐念了两句诗,皇上反而就肯了?”
“这便是咱们的皇上了。威逼利诱,他都会分毫不退。唯独以情动人,皇上念及与你昔日的情分,自然不忍心再让你受苦。何况,皇上一向不喜欢后宫争斗,尔虞我诈的。我这样动之以情的替你求恩典,自然是皇上最希望看见的和睦融洽,他又怎么会不成全我这点拙心。”溪夫人握住了她的手:“妹妹,所以说只要你我齐心协力,就没有咱们办不到的事情。来日,若真的有飞升高位的好时候,我愿意居你之下,仍然和现在一样,同心同德的侍奉皇上身侧。”
“姐姐这么说,岂不是委屈了自己。”尤昭仪自然是很想在她之上。只不过该伪装的时候,还是得好好的伪装一下。“姐姐聪明睿智,两句诗便解除妹妹的困境。自然是姐姐该在妹妹之上。”
“不,妹妹,你比姐姐更讨皇上欢心,往后的日子,自然是恩宠更深……”
“皇后娘娘驾到——”颂丰嘹亮的声音,打断了溪夫人的说话。
两个人互睨一眼,便连忙走到房门口迎驾。
门敞开的一瞬间,宛心微微有些诧异:“溪夫人也在啊?”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溪夫人与尤昭仪一同行礼过后,才道:“臣妾闲来无事,想起尤昭仪宫里有几棵柳树。这时候,御花园里的花都谢了,唯独柳树吐出嫩芽,正是好看的时候,所以就过来了。”
“原来如此。”宛心微微颔首,自顾自的择了一处落座,才道:“平身。”
“谢皇后娘娘。”两人又是一同应声。
“本宫瞧着尤昭仪似乎是清减了不少呢,看着身上的衣裳都有些宽松了。”宛心上下打量了尤昭仪一番,蹙眉道:“这衣裳似乎还是去年的款式,怎的?都入夏了,内务局没有送来应季的料子让你去裁制新衣吗?”
尤昭仪心想,皇后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才被解禁足没多久,宫里什么都却什么都少,庭院也乱七八糟的不像样。天天指挥宫人打扫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去内务局要新贡的料子。何况她才从困境里爬出来,往后是得宠亦或者是不得宠,现在还说不清楚呢。内务局那帮子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保不齐会给她什么脸色瞧,何必为了一点料子,就让那帮子东西作践自己。
想到这里,尤昭仪不由得绷了脸:“臣妾自知有错,哪里还还意思去领新料子。其实这样的衣裳穿着也不错,虽然不如新的那么好,左右皇上也不来了,旧的穿着舒坦。”
“你这叫什么话。”溪夫人少不得凑趣:“皇上来与不来,妹妹都在昭仪的位分。虽然说后宫简素是应当的,可是昭仪位分该有的体面,妹妹总归是要有的。”
“不错。”宛心轻微颔首:“本宫就是这么个意思。来你宫里之前,已经让人去了内务局,让他们按照你素日喜欢的样子挑选些料子送过来。再不济,你也是皇上的昭仪,就算之前有什么事,也都翻过去这一页了。本宫也不想你再继续吃苦头。”
听皇后这么说,尤昭仪自然是有些感动的:“多谢皇后娘娘还这么惦记臣妾,谢娘娘一番厚爱。”
“都是自家姐妹,你也不必如此客气。”宛心饶是一笑,却又紧绷了唇角:“这后宫里的事情么,总是有因才有果。本宫是和你们一起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自然能明白你们心里的苦处。只不过……”
“皇后娘娘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说,若臣妾在这里不方便,就先行告退了。”溪夫人见皇后欲言又止,故意说要走。但其实,她知道皇后这样子并不是做给她看的,想必是要在尤昭仪身上下功夫。
“不必。”宛心轻轻摇头:“本宫只是在想该怎么说。也罢了,都是自己姐妹,本宫就不藏着掖着了。滕婕妤再有半日就回宫了,皇上现下已经骑马出宫去迎她了。尤昭仪,你毕竟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两年,且年岁也比那滕婕妤稍长些。本宫是希望她回宫之后,你能像翻书一样,把之前的不愉快翻过去,忘掉它,好好的跟滕婕妤相处。毕竟她是盛世的三公主,又是皇上的知心人。后宫和睦一直都是皇上的心愿。本宫也不想看到你们之间再有什么不愉快,惹皇上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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