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针对在座围观的外人们说的,而且态度十分强硬。
固然,一个女郎生出这种心思,对这些世俗人而言,就是不合规矩,是违背天理,是离经叛道,是牝鸡司晨。
可不管他们如何想,这都是人家凤氏一族的家事,凤家是选一个女郎为少主也好,哪怕是选一个阿猫阿狗来领导全族,人家自己都不介意,外人,管得着吗?
果然,在周围人哑口无言之后,凤瑾接下来便说:“但是,本族中人有权提出异议,因为少主的一举一念都有可能维系着他们的安危,你如果无法令他们点头,那么此事,纵然我是家主,也不可一意孤行。”
凤瑾之所以受人尊重钦佩,就是因为他的公正,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人哑口无言,心悦诚服。
主位和南席上的族人们纵然还是不能接受,但凤瑾的话确实没有问题。
只要他们紧咬着牙,不肯松口,只要凤举无法说服他们,一切皆是枉然。
凤举的视线在这些族人身上一一扫过,红唇微勾,淡淡一笑。
“敢问诸位长辈,诸位兄长,自我凤家立族以来,每任少主择选,可曾有族规明确说明,不得女子参选?”
卷三:玄黄翻覆,凤鸣朝阳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敢为天下先
凤如谦沉声道:“以往决定少主人选,不过是由家主提名,族中众人商议做最后的决定罢了,并没有择选,但大家从不会将女子纳入挑选范围。”
凤琼附和道:“不错,少主将来是要继承家主之位的,我凤氏一族乃煊赫之家,百年望族,岂能由一个女郎来主持大局?传了出去,岂非要被笑我凤家无人?”
周围许多人也都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若是换做寻常闺阁女郎,面对这些嘲笑只怕早已涨红着脸逃离了,但凤举却悠悠然地站在那里,含笑看着面前那一排族中长辈们。
“宇宙初始,天地混沌,有盘古开天辟地,方成就皇天后土,朗朗乾坤;荒山无路,行人开凿,从此山路盘桓直上顶峰;江水滔滔,其势汹汹,不可遏止,有众人筑堤引流,方有后世源远流长,泽被万民。世间之事,从未有人做过,难道便能说明此事不可为吗?”
她侃侃而谈,神情闲适从容,一派优雅洒脱的气度。
慕容灼痴迷地看着那站在众人中间的女郎,此刻的凤举,就像是那天空中的骄阳,散发出令人不可逼视的光芒。
凤举将扇子展开少许,抵在下巴前,凤眸飞扬:“从前无人为之,那今日我便要做开天辟地第一人。”
裴待鹤手掌“啪”的一声拍在了面前的长几上。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开口怒斥凤举,裴待鹤出言,这分量可是极重了。
凤逸眼底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然而下一刻,却听见裴待鹤兴奋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说得好!妙哉!从前无人为之,难道后世就永不可为吗?若天下人皆因循守旧,没有那些敢为天下先的先人们,那今日我等岂非还居于丛林、茹毛饮血、行无车马、出无丝绸避体?凤家小阿举,我支持你!”
听君一席话,满座皆惊。
居然、居然连裴待鹤这般人物都会支持凤举的荒唐行径?这真是……这真是太荒唐了!
可是在裴待鹤出声之后,其他人自然而然也将目光投向另外五个人,却见他们竟然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鹤亭六俊,莫非成了鹤亭六疯?
一时间,其他人都不好再开口,但凤如谦的辈分要比裴待鹤这些人高,算是长辈,他冷着脸对凤举说道:“此事,决不可行,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退下吧!”
凤举问:“那么,请堂祖父给凤举一个理由。”
“理由便是你是个女子!女子不可当大任!”
凤如谦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因为我是女子……”凤举轻声呢喃,目光平静地望着对方,片刻的沉默之后,问道:“堂祖父德高望重,学识渊博,凤举这里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您,望堂祖父教导。”
凤琼道:“云止,今日是少主大选的重要场合,你若是真有问题想请教,不妨事后再问。”
凤举浅笑:“子兮心中有疑,急欲求知,然寻师不得,竟三日未食,辗转难寐。”
(不要说我少更,我已经从良,除了前些天某一日是一更,自从我恢复更新以来,其他时候每天都是四更的,今天也是,十二点前写不完,我就算是熬夜也肯定会把四更写够的,谢谢喜欢,继续舌战顽固族人)
卷三:玄黄翻覆,凤鸣朝阳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天纲伦理
在座无一不是博览群书之人,都知道她这句话是《春秋轶记》里一则故事里的一句话。说的是春秋战时一个名叫子兮的人,十分的求学好问。
有一次,子兮心中有一个疑问,急着想要找自己的老师求教,可是到处都找不到老师,于是竟然三天三夜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她既然都引经据典说了这么一番话,凤如谦自然不能再推辞。
“你问吧!”
凤举说道:“昨日我在街上偶然遇到一名童子,询问他母亲是谁,童子却说不知道自己有母亲。”
这话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人生来皆有父母,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有母亲呢?
凤举将所有人的表情都览入眼底,唇角微勾,继续说道:“我当时的反应也与诸位是一样的,于是便询问童子,可知道父亲是何人。”
卢亭溪问道:“哦?那童子又是如何回答?”
凤举道:“童子很详细地将他父亲的身份告诉了我,于是我更加好奇,问他为何只知有父,不知有母,童子说,父亲告诉他,母亲是女子,是女子皆卑微无能,一事无成,所以不值一提,平常见了,也不过将母亲视作泥土尘埃而已。”
认为母亲卑微,不值一提,还将母亲看成泥土尘埃,这实在是大逆不道,有悖人伦。
可是他们立刻便反应过来了,这个故事未必是真的,多半是凤举编造出来的,但她想表达的意思,却是在针对凤如谦。
凤如谦沉着脸,凤举却视若无睹,轻声问道:“凤举想问堂祖父,女子真的卑微无能、注定只能一事无成吗?”
如果对方答“是”,那就沦落到和那个童子一样,对生养自己的母亲不敬。
可如果答了“不是”呢?
凤举的笑容中渐渐多了一丝狡黠。
既然女子并非卑微无能、一事无成,那她凤举为何就不能站在这里?又为何,不能争做少主?
凤琼声音严厉道:“女子生来就应安于后宅,相夫教子,谨守本分,上至君临天下、封侯拜相,下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从来都是男子所为,可见天纲伦理本就该如此!”
他这话刚一说完,凤举突然失声笑了起来,笑声婉转清亮,直击人心。
“你笑什么?”凤琼恼怒。
凤举挑眉看着他,说道:“十三叔,您错了。”
“我何错之有?”
凤举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移步,转身,广袖裙摆如火云舒卷飘逸。
她望向众人,信步缓行,脚下木屐橐橐作响,仿佛带着空山清泉滴落的节奏。
“您说封侯拜相、贩夫走卒,从来都是男子所为,说天纲伦理本就如此,但是,您难道不知道吗?凤举是北燕的凤云侯,这侯爵之位是我用自己赈济百姓、出谋平叛的功勋得来的,凤举手上的云字商号遍布各处、各行、各业,我还设立了银号,使商旅百姓交易远行都不必抬着一箱又一箱的金银,只需一纸银票流通而已,我相信,在座诸位家中或多或少也都拥有我云信银号的票据。而以上这一切,全部都是我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所获得的。天纲伦理?那么如此看来,十三叔所言的天纲伦理,在凤举身上似乎并不适用。”
卷三:玄黄翻覆,凤鸣朝阳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是狂非妄
又或者说,天纲伦理,早已被凤举强势击破了!
刹那间,四座俱静。
每一个人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人人皆道女子不能为官,这是天纲伦常,可凤举就是做了,还封了侯。
人人皆道女子不可抛头露面,更不必说是从商,这也是天纲伦常,可凤举还是做了,而且做出了前无古人、甚至可以称之为推动一代变革的成就。
鸦雀无声中,凤举手中的扇叶全部展开,镂空雕花的扇面,阳光穿透而过,在她白皙的手上投下精美的暗影。
“以女子之身为士,以女子之身为侯,以女子之身为商。云止以女子的身份做出了自认天下须眉都望尘莫及的成就,既然,族兄们能做的事情,凤举也能做到,族兄们做不到的事情,凤举仍然做到了,那么,我又为何不能争夺少主之位?”
凭什么?
就因为她是女子?
是女子,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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