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琴师之间的竞琴终究不能和琴士与七弦大家之间的相提并论,清婉实在……”
衡澜之嘴角压了压,凤清婉这种说法让他不喜。
琴师如何?琴士又如何?
是难是易皆是凭着自身真正的才学和苦修,凤举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而凤清婉此女,一个不劳而获、假冒他人之名的窃盗之辈,有何立场看轻他人?
“若是女郎认为与我竞琴实在为难,那你位列琴士之中,与无音竞琴想必是胜券在握?”
“这个……当然。”凤清婉答得勉强。
她的琴艺在华陵城一众贵女之中还能算是出众,可若与琴阶名录上那些人相比,莫说是七弦大家或是琴士,就算是琴师末流都不可能胜过。
那谢无音被称为琴中鬼才,造诣一日千里,让她与这样一个人竞琴?岂非是天方夜谭?
“只不过……”
凤清婉还想要为自己寻找借口。
但衡澜之已经不想再与她说什么了,随意说道:“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无音与何人竞琴端看她自己心意。”
马车远去。
凤清婉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冷汗满背。
她方才与衡澜之谈论的明明是凤举,衡澜之莫名与她说这些是何意?
总觉得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
“郎君,小人觉得若是让谢小郎君与那凌波才女竞琴,他定能取胜。”
“哦?为何?”衡澜之饶有兴致地问。
“唔……不知,只是感觉吧!况且郎君不是总说,琴之一物,与人相通,从一人的气度便可看出此人琴艺能到何种造诣,谢小郎君气度清华,实非凤清婉这等闺中妇人可比。”
“闺中妇人?”衡澜之浅笑着摇头:“是男是女又有何妨?全看心罢了。”
他的卿卿也只是个女郎啊!
小厮却不知这些,兴冲冲地说道:“郎君,何不直接让谢小郎君与这凤清婉竞琴?如此一来,他便可直接名列琴士之位,又何须一一跃过二百多名琴师?可是因为过早入了琴士之列,再完成三月七胜之约便有些难了吗?”
毕竟要超越琴士确实是比琴师难的。
“这只是其一,卿卿她……看似张狂,却十分谨小慎微,一步登天之举只会让她感到不安,她会害怕。”
说到最后一句“她会害怕”时,衡澜之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害怕?这世间有多少人求着想一步登天,他为何会害怕?”
“是啊,她为何要那般害怕呢?”
衡澜之轻叹一声,身体后靠合上了眼睛。
“郎君,小人听说家主又在考虑您的婚事了,而且、而且这一次还是武安公主,武安公主那般声名狼藉,岂能配得上郎君?家主他真是太欺人了。”
衡澜之沉默着,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小厮讷讷地说道:“郎君,您莫怪小人多嘴,别家的郎君与您同辈的即便是不成婚,也已经……收了人在房中,可是您……您若是早日娶妻,家主他也不能再拿此事为难您。”
“这些年叔父为我的婚事操心还少吗?若是次次理会,我岂能得个清闲?”
“可是,郎君,家主无法强迫您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族中叔伯们护着,不肯让家主随意安排您的婚事,可如今您确实到了该成家立室的时候,就连那些叔伯们都开始催促,您真要一直拖着吗?
衡澜之眼帘微微掀起,又默默地垂落,他轻叹了一声:“我这般……何苦误人?”
“怎么叫误人呢?京中多少名门贵女都倾慕郎君,郎君这般品貌盛名,理当配这天下间最出众的女郎。”
小厮说完,欲言又止。
须臾之后,他小声说道:“郎君,您可是心中装着那凤家大小姐?她虽然确实与睿王殿下有婚约,可您不是说过她对睿王无意吗?您若是真心想,何不去凤家?兴许凤家会就势退婚,将凤大小姐许了您?”
衡澜之支臂斜倚在车窗上,抬眸望向窗外。
“童儿,往后此事莫要再提了,被人听去,我也保不得你。”
她……
该是去寻那个人了吧?
卷一:衣冠华陵,步步锦绣 第六百四十四章 诡诈虚应
“来人!”
楚阔在大帐中卧床已有多日,自他将附属兵符交给慕容灼,军中便是捷报连连,让他胸中郁结难舒。
唤了一声无人应答,楚阔皱起两道剑眉,将手边的茶盏摔到了地上,大吼:“来人!”
“主帅!”
楚阔脸色难看:“外面的人呢?为何今日如此安静?”
士兵答道:“回主帅,大部分都去校场操练了。”
“练兵?”楚阔蔑笑,眼神一晃,忽然问道:“慕容灼近来可有关于出战的命令?他不打算趁胜追击吗?”
“这个……属下不知。”
楚阔瞪了士兵一眼,又道:“慕容灼可在营中?”
“方才好像见振威将军出去了,应该是去校场了。”
“那……他带回来那个少年呢?”
“那名少年被振威将军留在了自己帐中贴身服侍,很少出大帐,方才并没有见将军身边有人,那名少年应该还在将军的帐中。”
“哦?”楚阔露出一抹冷笑:“本将军倒要看看是何样少年能令慕容灼如此看重。”
“可是……主帅……”
士兵想要劝他,毕竟军中人人皆知慕容灼对那少年是何等看重,万一发生了争执……
然而,楚阔早已大步向外走去。
凤举正在帐中为自己的手腕擦药,眼睛还不忘盯着桌上的一本《博古琴考》,那是慕容灼在赶来边界的途中时买的,原打算回京再送给凤举。
收好药盒,她将手腕上的药膏涂抹均匀,刚绑好棉纱,外面便传来一声喧嚷。
“主帅,振威将军吩咐过,若无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不过几日,你们眼里便只有慕容灼,没有本将这个主帅了是吗?”
“不!属下不敢!”
“慕容灼私自将闲杂人等带入军中,为防有敌军细作混入,本将必须调查清楚,你们就在外面守着。”
守门的两人和尾随楚阔而来的那人见拦不住,只好决定两人看着,一人悄悄去给慕容灼报信。
楚阔掀起帘子,便看到一个少年缩在书案边。
“小、小人见过这位将军。”凤举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低头盯着楚阔的衣摆。
楚阔直接伸手强行抬起了凤举的下巴,盯着面前这张莲花一般清致的容颜,他不由得一愣,随即便是一声冷笑。
“难怪慕容灼要将人留在身边,果真是个尤.物!”
楚阔并不好男风,可面前这张脸比起他所见的那些上等美人还要漂亮,连他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你可知本将是何人?”
凤举垂下眼睫看着正抬着自己下巴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不、不知。”
楚阔放开她,径自坐到了主位:“本将乃是此次军中主帅,镇西将军。本将听闻你是在宇文擎手上被救下的?宇文擎为何要抓你?”
“那宇文擎想要让小人为他指路,可惜小人也并非当地人士,没办法帮他。”
“你帮不了他,他为何还留着你?”
凤举暗自冷笑,帮不了便该杀吗?
“小人没敢明说自己不知道,只能一直设法拖着。”
“哦?”楚阔看向她的眼神狐疑中含着一丝兴味:“你是说,你在宇文擎面前撒谎?普天之下能在宇文擎面前耍花样之人可是凤毛麟角。本将还听说当晚另有一人来给慕容灼报信,那人与你是何关系?为何不见他?”
“另有一人?”
凤举眼珠子悄悄一转,抬头,一双凤眸潋滟动人。
“小人并不知还有何人。”
做戏,虚与委蛇,这些她最厌恶的事情,如今自己早已是手到擒来。
楚阔被那双凤眸看得心神一晃,他蹙了蹙眉,毕竟不是酒色之徒,不会因为美人一个眼神便忘了正事。
“哼!”他冷哼一声,一掌重重拍在了桌案上,厉声道:“你当真不知?本将警告你,本将并非宇文擎,你若是敢在本将面前耍花样,即便是慕容灼在此,他也救不了你。”
想诈她?
凤举冷笑,她可不是胆战心惊吓大的。
“将军饶命,将军面前小人岂敢欺瞒?小人是真的不知啊!”
楚阔皱了皱眉,他看不清凤举的表情。
“你抬起头来说话!”
凤举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这楚阔看似沉稳,目光锐利,实则比宇文擎那种笑面狐狸好对付多了。
“是!”她乖乖抬头,却还是眼神闪躲,十足便是个胆小的良家小少年。
楚阔目光一闪,又将凤举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一番。
“慕容灼将你留在身边做什么?”
做什么?
这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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