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太太那里又坐了一会儿,陈氏就告辞出来,又去了周太太家,接着又去了孔老太太家。
不一会儿,跟李太太交情较好的吴太太过来,把这事跟李太太说了,撇撇嘴道:“她这是要显摆她侄女么?”
李太太倒是理解陈氏的行为,笑道:“这些太太都是曾要为她家宁哥儿说亲的。她这跟大家解释呢。她这做法我倒是挺欣赏的,至少没蒙蔽大家,也把姿态放得比较低,没因自家儿子成了举人就觉得自己了不起。”
“举人很了不起吗?”
李太太知道这个吴太太向来不大看得起人的,尤其看不起泥腿子出身的杜家人。
她笑了笑,道:“举人没什么了不起,但十四岁的举人却是了不起,十四岁能拿到解元的举人更了不起。”
吴太太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李太太出身比她高,丈夫也比她丈夫有出息,她不敢给李太太脸色看,但这不妨碍她看不起杜锦宁道:“十四岁的解元?就他?不可能!不是我瞧不起他,这解元可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李太太知道她家没人参加乡试,并不知道杜锦宁头两场的排名,也不跟她争,神色淡淡道:“即便不是解元,能进前十也很了不起。”
吴太太又是一噎。
去年,她二十一岁的大儿子参加乡试,倒是争气考中了举人,不过排名相当靠后,还差两位就做了那鼎鼎大名的“孙山”。
她不服气地想讽刺两句,就听外面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李太太一听这声音就是一喜:“差役来报喜了。”转头吩咐婆子,“出去打听一下,看看宁哥儿得了第几名。”
不一会儿,婆子便满脸喜色地进来了,对李太太禀道:“太太,杜少爷得了头名解元。”
“真的?”李太太惊喜地站了起来,“那我倒要去跟杜太太道贺一声。”又问吴太太,“吴太太要不要去?”
吴太太的脸色顿时不好看。
刚刚才说完不可能,马上就来打她的脸了。
她冷哼一声道:“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又不是我儿子得了解元,有什么可高兴的。”说着也没心情再应酬李太太,只对她微微点了一下头,“我先回去了。”便出了门。
出了门后,她才暗自嘀咕了一句:“装得跟什么似的。我就不信她听了对门得了解元,真个欢喜。”
婆子依着李太太的吩咐送吴太太出门,因来就跟自家太太道:“她这是什么态度!”
“不过是嫉妒罢了。”李太太倒不以为意,吩咐婆子去备礼物。
婆子问道:“太太要亲自去道贺么?”
“要的。”李太太道,“杜家在府城没什么亲人,我们上门庆贺,方显得热闹喜庆。”
“还是我家太太心善,最体恤人。”婆子拍马屁。
李太太笑了笑,没有说话。
像李太太这样,带着礼物来杜家庆贺、加深交情的不在少数。
此时,对门杜家,杜老太爷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厅堂上骂奴仆:“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再做不好就提脚卖了出去。偷奸耍滑的狗东西。”
被骂的青年奴仆只觉莫名其妙。
这厅堂的花木一向不归他管,他只是负责打扫厅堂的卫生而已,顺便照着花匠的吩咐给花卉浇些水。现在花卉长得好好的,老太爷却劈头盖脸地就骂了他一顿,说他把花养死了。
他抬头想要解释,却被旁边的一个老仆踢了一脚,用眼神暗示他别出声。
好不容易老太爷骂完,罚他晚上不许吃饭,青年奴仆跟着老仆一起退出去,这才委曲地道:“你刚才怎么不让我说话?这明明不是我的错。”
老仆一瞪眼:“说你傻你还真傻。老太爷那是因为你做错事骂人吗?那是他心情不好。”
“他为啥心情不好?”青年奴仆愣愣地问道。
照他看来,这位杜老太爷吃得好、住得好,有一大群奴仆伺候,儿子、孙子们不管真不真心,对他都很孝顺,完全不敢有丝毫忤逆。过这样的日子还心情不好,那他们这些整日被非打即骂的奴仆岂不吊死算了。
“没看到哲彦少爷第一场就被刷了下来,对门杜家的少爷却得了头名吗?”老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好在青年奴仆还不算笨,终于知道杜老太爷为何心情不好了。
无他,犯了红眼病了呗。
自家的杜哲彦少爷,好好地在府学里念书,结果却因巴结祁家惹了祸被府学赶了出来,只好跑到县里去上学。去年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今年能参加乡试了,却在第一场考试的时候就名落孙山了。
而当年百般看不起、连个匾额都不许人家挂的对门杜家的少爷,却中了举,得了解元。
饶是这样倒也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天底下名落孙山的读书人多了去了,自家人既不努力也不聪明,还没运气,落榜也是寻常。
可当年为了对付对门杜家,自家可是吃了大亏。茶馆就不说了,早就倒闭了;从祖上传下来的酒楼却在对门入股的玉馔斋的冲击下,生意一日差过一日,现在只能苦苦支撑。更不用说当年还赔了一大笔的钱财给对门。
有这些恩怨在,对门过得越好,老太爷的怨气自然越重了。
“骂我做甚?”青年奴仆不服气,“大爷的南姨娘是对面杜家的丫鬟,她那哥哥还是杜少爷的小厮哩。老太爷要生气,骂他们才解气嘛,骂我有什么用?”
老仆听了,眼睛猛地一亮,对青年奴仆道:“行了,就你废话多,赶紧去做事吧。晚上去领我那份饭,就说我说的。”
说着,不等青年奴仆说什么,他转身又进了院子,直奔厅堂而去。
第548章
杜老太爷今天气不顺,不光是因为听说了杜锦宁拿了解元,而他寄予厚望的孙子杜哲彦却连第一场都没过,而是因为葫芦巷的人听说杜锦宁得了解元,齐慕远得了第二名,都纷纷备礼上门去道贺。
他家倒是想去呢,但因为跟杜锦宁素有恩怨,且恩怨还不小,他担心杜锦宁丝毫脸面都不给,直接当着众宾客的面把送礼的奴仆赶出来,那他们杜家的面子就丢大发了。
本来那些人已经忘记当年的事了,这么一闹,没准又想了起来。而他们巷尾杜家与杜锦宁家的差距越来越大,孰重孰轻那些人分得很清楚。他们必然会因为想跟杜锦宁交好而更加远离他们巷尾杜家。
如此的话,他家去贺喜不光没好处,坏处还不少。
可所有人都去了,唯有他家不去,大家又会觉得他家气量太小,还惦记着当年的恩怨。
总而言之,他现在是左右为难。
此时见老仆去而复返,他没好气道:“不去办事,又回来做什么?滚。”
“老太爷,老奴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老仆腆着脸笑道。
杜老太爷横了他一眼:“想讲就讲,不想讲就滚,少来我面前卖关子。”
老仆知道他气不顺,说话就没有好听的,且奴才在主子面前只有受气的份。
他笑道:“咱们大少爷房里的南姨娘,不是跟对面杜家有交情吗?你让她带着礼物去杜家贺喜,杜家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总不好当着众多宾客的面把她赶出来吧?那样别人肯定说她不念旧情。”
杜老太爷眉头一皱:“叫个姨娘去贺喜,不是打对门杜家的脸吗?咱们家跟他家再也结不起仇怨了。”
这老仆能一直在杜老太爷身边伺候,那自然是有一把刷子的。做奴仆的要是把话说得太满太完美,主子岂不是没有发挥聪明睿智的余地的吗?
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这会被骂,他心下反而高兴起来,拍杜老太爷的马屁道:“所以怎么说老太爷是主子,老奴永远只能做下人呢?老奴考虑问题就是欠缺。要不,叫二少奶奶带着南姨娘一块儿去?反正杜家现如今就是杜太太当家,她们女眷去正合适。”
“这个主意好。”杜老太爷频频点头。
最主要的是,就算丢了脸,那也只是丢女眷的脸,老爷们的脸还在的。如此就有了回转的余地。
他当下吩咐杜哲彦的妻子黄氏收拾了一份厚礼,带江南去杜家送贺喜。
没想到江南死都不去。
自成亲以来,其实江南半点委曲都没受。杜哲新爱她的美貌,差点把她宠到天上去,要什么给什么。
杜哲新又没有续娶。杜家大太太,即杜哲新的娘管大老爷名下的妾氏和正经儿媳妇都管不过来,儿子的小妾只要不闹出事,她就更懒得管了。
所以江南自打嫁进杜家,日子比在杜锦宁家还好过。
巷尾杜家虽说酒楼生意大不如前,杜二老爷的官职还被撸了,但一家子都是讲究吃穿的,只要家里不倒,就不肯在吃穿用度上委曲自己。杜哲新跟他爹还管家酒楼的生意,在账目上做点手脚钱就有了,亏的也是公中的账。
相比起来,杜锦宁家,陈氏和杜家姐妹都是从苦日子里过过来的,节俭就成了一种习惯,吃穿上并不讲究,虽说不至于粗茶淡饭,但跟一直以来都过着好日子的巷尾杜家完全不同,只要有荤有素就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在杜锦宁家是不存在的。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