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再考校
“歌和才子?”陆九渊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他在年轻时跟关乐和在诗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倒是知道关乐和才华横溢。
莫非,这两篇文章是关乐和写的?即便不是关乐和写的,也是受他的影响吧?
就如同祁思煜的文章里处处有祁元道的影子一样。
这么想着,他的心就放下了一半。有出处,有渊源,师从高才,即便杜锦宁那两篇文章传出去被人质疑,他们也有话说了——名师出高徒么。
心态一放松,他的神色也变得从容起来,抚着胡子道:“我看你文章,颇为赞成孟子之‘万物皆备于我’的说法。那么,对于六经,你待如何去解?”
杜锦宁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历史上那个陆九渊的理论,回道:“六经注我,我注六经。”
六经即是六部儒家经典。因在秦始皇“焚书坑儒”时被坑掉而失传,所以后来就变成了五经。
陆九渊这话就是问她怎么看待圣贤之书,她治学的理论是什么。
杜锦宁用的是历史上那位陆九渊的说法来回答。“六经注我”就是自己继承孔孟之道的方法,“我注六经”即是借六经阐发自己的思想。意思就是说,每个人对于六经的解释都不同,只不过是借此来阐述自己个人的见解。
这种说法,杜锦宁是很赞成的,所以干脆就借用了这么一句话。
陆九渊眼睛一亮,两只眼睛如灯泡一样望着杜锦宁,差点把杜锦宁吓了一跳。因考生们退出去而大大方方走出来的史修和彭士诚,看杜锦宁的目光也如同看一件珍宝一般。
杜锦宁这句话,又重重地击中了他们的心房。
彭士诚性子最急,又紧接着问道:“那么,对于六经,你有何心得?”
这是问她具体如何看待六经了。
杜锦宁略一思忖,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也者,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也者,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也者,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
“好,说得好。”彭士诚用力击了一下掌,两眼放光。
赵良也一脸赞许之色:“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见解。”他师从祁元道,推祟的是气学,但这两种学说并不矛盾,有些地方还一脉相承。而且杜锦宁这种说法,他个人也是极赞同的。
陆九渊的眼里也绽放着异样的神采。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作不作假的问题了,心情迫切地问杜锦宁道:“你的这些理论,可是取自你老师关乐和?”
杜锦宁愣了一愣,旋即摇了摇头:“呃,不是,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
本来把这些理论推给关乐和是比较好的,这样比较容易让人信服。但眼有这三人那狂热的目光让杜锦宁心里发怵。要知道这些学说理论是关乐和提出的,他们定然不会回去,而会立刻收拾行装杀往漓水县。到时候关乐和一问三不知,这事就得穿帮。
古代读书人最重品行,撒谎不是好孩子,到时候她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一个满嘴谎言的人。她还想借这个理论学说在古代立足呢。好不容易提个理论出来,不捞点好处不说,还背负个“不实诚”的坏名声,她是脑袋被门夹了才做这样的蠢事。
她可是背负着欺君之罪的人,多一份保障,那就多一个活命的机会。眼前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要往外推呢?那自然得臭不要脸地把这些理论归为己有啊。
所以就算这些人不信,她也得说是自己的理论,而非关乐和的。
本来陆九渊已认定这理论是关乐和提出来的了,可杜锦宁这话一出,他顿时就傻了眼。
“你、你说什么?这些理论是‘你’想出来的?”他把这个“你”字咬得特别重。
杜锦宁点了点头,愣愣地看着他,黑白分明清澈的大眼睛里全是疑惑,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怎么这些人都是满脸震惊的见鬼的表情。
一直没有说话的史修轻咳了一声,语重心长地道:“锦宁啊,你小小年纪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已是十分了不起了。那祁思煜在文章中推崇祁先生的学说,虽不如你,可我们也是认可的,还给他在次试中点了第三名。你这院案首也是实至名归。只是这理论的提出,是十分严谨而严肃的事,以后你这两篇一经传出,会有无数的读书人跑来跟你辩论。你要是认识不深,不光得不到荣誉,反而会获得个沽名钓誉的名声,你可得想清楚了。”
这话说的……
杜锦宁在心底汗了一个,目光却迷茫地在史修脸上停留了片刻,继而好像明白了史修的话外音,脸上露出被逼急眼的神色,语调也变得高昂起来:“这真是我自己想的。我老师就在县里,要是我撒谎,你们一问他岂不就戳穿了吗?就这种文章,写了就写了,我有必要去撒这个谎吗?”
说到后面,她满脸的委曲。
“呃。”
史修和陆九渊几人哑然。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没有说话。
“那我问你……”赵良在一旁开了口,“你对‘道在器先’这句话作何理解?”
杜锦宁最不怕的就是考校了。她脑子里有一个完整的理论学说,今生又博览群书,对四书五经也吃得透透的,不管别人考她什么她都不打怵。
她当下便说起自己的看法来:“天下惟器而已矣。道者器之道,器者不可谓之道之器。无其器则无其道……”
为了不让这些人再这样继续怀疑继续考校下去,她不再像之前那般说得异常简洁,而是长篇大论地说了一通,直说得陆九渊三人两光放光,便是赵良也眼眸发亮,差点就背弃祁元道的学说,掉到心学这个坑里去。
待杜锦宁说完,这屋里能保持理智的,除了几个下人和衙役,就只有赵良了。
赵良想了想,便又出了个题:“你以相思为题,做一首诗词吧。”
第421章 随我走吧
杜锦宁才十二岁,想来也没尝过相思滋味。他以此为题,也是想看看这孩子的诗才如何,思变能力如何
不擅长的题目也能写出好诗词来,这才说明诗才之高。
杜锦宁心里有些不耐烦了。她知道自己单独被留下,齐慕远和关嘉泽等人定然是不放心她的,他们一定会在外面等着她。
既要人相信那张试卷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她也不打算藏拙。
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阵,她特意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吟道:“又到绿杨曾折处,不语垂鞭,踏遍清秋路。衰草连天无意绪,雁声远向萧关去。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明日客程还几许,沾衣况是新寒雨。”
“好诗啊,好诗。”赵良此人对学说倒不是特别热衷,他最喜欢诗词。一听杜锦宁这首词,他顿时拍案叫绝起来:“构思精巧,不露斧痕,好,好。”
他以为会用“相思”这个题目难住杜锦宁。要知道诗词就是有感而发,直抒胸臆。你个小屁孩子,情窦都还没有初开,相哪门子的思?可没想到杜锦宁竟然会以天涯羁旅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这个角度来写。这诗词写得十分大气,带着几分沧桑,倒跟她的那首一脉相承。
陆九渊终于从杜锦宁所说的那番理论中清醒了过来。听到这首词作,他也大声叫好起来,看向杜锦宁的眼神更加视若珍宝。
眼前这孩子才十二岁,且才念了两三年书,就能有这样的才学。看他在自己这些人面前,竟然丝毫胆怯畏缩都没有,被自己质问诘难竟然也没有慌张,表情一派从容淡定,言语不急不徐,思维缜密,口齿清晰,而且那些理论能说得顺溜如此透彻,可见他是把这些东西都理解透了的,甚至成了他自己的东西了,陆九渊的爱才之心就抑制不住了。
不管这理论是不是杜锦宁所提,只要杜锦宁愿意跟他们走,那他就一定把这孩子带回湘省去好好培养。
他看向杜锦宁的眼神变得慈爱起来:“杜锦宁啊,我北山书院建立百年,有大儒数名,出过进士无数。我有意让你跟随我去北山书院读书,你意下如何?”
杜锦宁对他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快十分诧异,不过回答却丝毫不见迟疑:“多谢陆座师厚爱。只家父早逝,学生生下来便背负了克父之名,这些年来家母因护我而多受苛待,我念书后境况才好些。我不能为追求功名利禄而背井离乡,让母亲牵肠挂肚。学生只能辜负陆座师的好意了。”
陆九渊犹不死心,游说道:“你可携母亲前往,我赠你小院一座,将你母亲安置在书院附近。你可住在家中,做学问时再行前往书院。”
史修和彭士诚都不解地看了陆九渊一眼。
如果杜锦宁是那个理论的创始人,那么给他这样的待遇,丝毫不为过。可他们还没证实这件事呢。万一那是关乐和的理论,杜锦宁只是传声筒,有什么必要这样招揽他呢?
不过打量了杜锦宁几眼,两人也就明白了陆九渊的意思。
这孩子不错,悉心培养一定能成为一个人才;再说要是这理论真是他提出来的呢?刚才他可是信誓旦旦说跟关乐和无关的。不管怎么样,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再说总没错。不过是暂时给一座小院给杜锦宁住,又不是送,这点钱财他们还不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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