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锦宁放下糕点,喝了一杯茶,专心听起这段往事来。
“北边的风俗要比咱们这边开放,对女子的束缚比较小。女子出来踏踏青,甚至参加参加诗会,都是比较常见的。在诗会上,当时也算有几分才名的周东平与顾翰林院家的小姐一见倾心,派人上门提亲。但顾翰林不同意,他跟关家老太爷,也就是你们山长的父亲私交甚密,早就看了你们家山长,想要把女儿嫁给他。”
杜锦宁点了点头。
关乐和才名远播,又是世家子弟出身,长得也英俊伟岸,现在都还是美大叔一枚。顾翰林想把女儿嫁给他,她完全可以理解。
“周知府求亲不成,就记恨上了我师尊?”杜锦宁问道。
不过问完这句话她就有些疑惑。过年的时候她去关府给关乐和送年礼,关乐和为了表示把这个弟子当成儿子看待,还特意让他妻子出来见了一面。杜锦宁怎么记得,关乐和的妻子并不姓顾,而是姓陆?
黄澄明摇了摇头:“不是,没那么简单。”
他继续往下说:“当时关老太爷也不知道有周东平这一茬事情,顾翰林一提起结亲的话,他就同意了。两家夫人也开始给两人合八字,关老太太还去顾家相看过顾小姐。顾小姐在家里哭闹过几回,不过被顾翰林和顾老太太压了下去,后来她似乎也认了命。两家交换了信物,把亲事定了下来。周东平极为愤恨,却又没法子。顾小姐的父母看不上他,他又能怎么的?”
“当时你师尊并不在家,而是去友人家里云游去了。等他回来,得知此事,开始对亲事也甚是满意,因为顾小姐的容貌才华在京城还是有几分名气的。只是没隔几天,他听说了顾小姐和周东平之事,出去打听了一番,就回家来闹着要退亲。”
说到这里,黄澄明看了杜锦宁一眼:“你可能不知道你师尊年轻时的脾气,为人傲气,行事张狂,只凭自己的心意行事。关老太爷和老太太不许,他便直接去了顾家,将信物往他家厅堂里一放,还扔下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关乐和虽不才,却还不至于要娶一个心仪他人之女子为妻。’说着就转身离开。顾家大失面子,顾翰林和顾老太太羞愧难当,顾小姐听闻此事,当即便上了吊。”
杜锦宁脸色一白,眼睛瞪得老大。
只要稍有血性的男人,都忍不了戴绿帽,更何况像关乐和年轻时那种恃才傲物的性子呢?只是闹出了人命,再如何也不好收场。
“顾小姐死了?”她问道。
黄澄明摇了摇头:“还好,被发现得早,救了下来。不过顾小姐也是极傲气的一个人,被救醒之后,当即绞了头发去庙里做了姑子,怎么劝也不回头。顾家二老生了四个儿子,只得这个最小的女儿,又是才貌双全,自小捧为掌上明珠,如今落了这样的下场,他们对你师尊自是心生埋怨。关老太爷也觉得顾家竟然瞒着顾小姐有私情这事,欺骗了他,对顾家也甚是不满。于是顾关两家你埋怨我,我埋怨你,成了仇怨。周东平几次上山,想劝顾小姐还俗,说愿意娶她,顾小姐却对他闭门不见,只说已看破红尘。后来干脆就叫人在山下守着,见到周东平来就直接将他拦下。周东平又去求你师尊,想让他上山去给顾小姐服软,你师尊那脾气……”
黄澄明摇摇头:“他说要是自己上山去服软,就得娶这么个女人。顾小姐前与人有私情,后枉顾父母使性子上吊出家,冷情自私,只顾着自己。这样的女人,他是绝对不会娶的。她落得这样的下场,跟他也没多大关系。反正死活不理会周东平。周东平一腔愤恨不知往哪里发泄,便记恨上了你师尊。”
杜锦宁无语。
特么的这是什么事啊,怎么感觉这情节比许多话本还要狗血?而且,不是她偏袒自家老师,堂堂一个热血男儿,容貌、家世、才华样样不缺,谁愿意头上顶着一片绿啊?他不愿意娶顾小姐难道有错吗?怎么被顾家埋怨不说,还被这周东平跟条疯狗似的咬上了?
这件事,第一错的就是那什么顾小姐。你既喜欢周东平,那就去争取啊,上吊,做姑子,这些手段使出来,难道你父母会不同意吗?这时候认什么命啊。老师后来回来退亲,那不正好和你心意,你不是可以跟周东平双栖双飞,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吗?特么的你这时候闹什么闹啊!
而这个周东平,也是个糊涂到没边的。多少年的事了,他竟然还记恨在心里,偏这记恨还没什么道理。你记恨老师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在科举考试上为难她这个小孩子。
真是够没廉耻的。
遇上这么一些人,他们师徒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周东平不会因着这个,就不让我过府试吧?”她问道。
“这倒不会。”黄澄明摇摇头,“来之前,山长担心周东平因为私怨为难你,特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并且让我告诉你,周东平这人虽说有些糊涂,但还算是一个公正的人,而且尤其爱才,素有‘文痴’之称。遇到好文章,他能不惜坐上几天马车,人家门口等上一两天,就为了见一见写出这篇文章的人。他一向推崇才子。你这两篇八股文不比他的差,他爱惜你的才华,是绝对不会不取你的。至于会不会取你为府案首,那就不一定了。”
第309章 祁先生的青睐
杜锦宁放下心来。
“案不案首的无所谓,他只要没有不让我过府试就行了。”她表情轻松地道。
虽说杜锦宁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但黄澄明都以为不过是说说而已。这样说,在考得不好时好有条退路,不至于太没面子。此时见杜锦宁是真没把案不案首放在心上,他才这发现这孩子是真的豁达。
“虽说如此,但咱们也不是泥捏的。周东平要是找得到比你文章更好的,能当得起案首的人还好,否则,咱们非弄他个灰头土脸不可。”黄澄明傲然道,“在来之前,你师尊一再叮嘱,等你考完第一场后,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为你讨个公道回来。”
“哦,是谁?”杜锦宁感兴趣地问道。
“祁元道祁先生。祁先生是大宋有名的大儒,一向不问世事,只看才学。把你这两篇文章给他看,到时候府案首的文章贴出来,如果明显不如你,祁先生定然会为你说话的。”黄澄明道,“即便周东平是知府,在这桂省的地界上也不能一手遮天。”
“祁先生?”杜锦宁记性很好,她记得当初齐伯昆曾说齐慕远考上秀才后,要到府城来拜祁先生为师,当时袁修竹还说也举荐她过来。那个祁先生,应该就是这个祁先生吧?
不知不觉间,马车在一座宅子前面停了下来。
这座宅子占地挺广,里面的树木郁郁葱葱,一下就知道这宅子有不少的年头了。而且看这十分典雅的建筑风格,就知道那位祁先生也是世家出身。
待黄澄明和杜锦宁下了车,小厮便上前向祁府守门人递了张帖子。没过多久,守门人便也来请他们进去。
沿着回廊走过两个拱门,这才到了祁府的外厅。下人们领着黄澄明和杜锦宁刚刚落座,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就走了进来。
黄澄明赶紧上前给他请安:“学生黄澄明,见过老师。”
杜锦宁心里诧异,不过行动却是不慢,紧跟在黄澄明身后,作揖行礼:“末学后辈杜锦宁,给祁先生请安。”
祁先生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坐,坐吧,不必多礼。”然后打量着杜锦宁,“澄明,这是你新收的弟子?”
黄澄明坐回座位上,笑道:“学生没有这福气啊,这是我们山长的弟子,这次来参加府试的。他刚从考场出来,我见他文章写得还行,便带来给先生您看看,让您给他指点指点。”
“哦?”祁元道抚了抚胡子,“文章呢?”
黄澄明从怀里掏出杜锦宁写的文章,递了过去。
祁元道也不多说,展开来看了起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抬起头来看向杜锦宁:“这两篇文章是你写的?”
杜锦宁连忙站了起来:“在晚辈的拙笔,让先生见笑了。”
黄澄明知道祁元道对文章的形式倒没什么讲究,虽不问世事,为人却并不古板,便替杜锦宁说了一句话:“锦宁是关山长教出来的,行文的形式并不拘一格。只是这次的主考官是周知府,周知府主张以八股入考,所以杜锦宁便在考场上写了两篇八股文。”
考前迎合主考官的喜好,算是阿谀奉承的举动,没有文人的风骨,是很多做学问的人所不喜的。
祁元道倒是没这么多讲究,反而有些惊喜地问道:“你学写八股文有多久了?”
“呃……”杜锦宁想了想,“一个多月吧。”
黄澄明前面解释那句的用意也正在此,此时笑着又解释道,“这孩子二月份参加县试,县试结束后说想学制艺,便跟着袁修竹老先生学了一个多月的制艺。”
一个多月,就能把八股文写得这么好;而且还在考场上,花这么一点时间就写出了这样两篇文章,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孩子天资聪颖啊。
只是,祁元道总觉得这两篇八股文行文老道,让人难以想像是杜锦宁这样才学习制艺的小孩子所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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