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景焕并不想动摇太子的储位,却也不想太子稳如泰山。否则,他哪里来的机会,能让太子倚重?
庆隆帝是个念旧的人,因此曹皇后一脉在朝中毫无竞争力。曹皇后所诞的嫡长子齐王,按说最能和太子一较高下。但眼下比那些皇亲还要低调,低调得不像是一个嫡出皇子。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如今只有鹤,没有蚌,让他这个渔翁又该从何取利?
所以,他要一点一滴地剥去太子的荣光,让他感到被威胁的危险。如此,他才会有了机会。
关景焕的这番算计,可谓是曲曲折折藏的极深。金晓这个贪婪的太监,连最表面的一层都看不出来,只知道又得了良田庄子,只知道计算名下的财产收成。
他坐着轿子到了医馆,神情倨傲地下了轿,手持拂尘步入医馆,傲然问道:“林晨霏何在?”
医馆并不大,贸然来了这么一位带着护卫的人物,正排队等着看诊的病患纷纷走避。毛大夫放下手中写方子的笔,愤然道:“敢问哪位官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金晓不悦道:“太子爷的话,也是你一个区区庶民能过问的?林晨霏何在,咱家奉太子的令,来传话于他。”
毛大夫知道这件事的原委,林晨霏正是被宝昌公主所伤,而太子却是宝昌公主的嫡亲大哥。这个时候,太子遣人前来,显然不怀好意。
但当朝太子的身份何等尊贵,远非他一个民间大夫所能抗衡。
金晓打着太子的名号前来,毛大夫只能跪下回话,道:“林姑娘身受重伤,无法起身回话,还请公公见谅。”
他垂着头,给在门边站着的药童使了一个眼色。药童点点头,迅速离开门边,拔腿就跑。
林晨霏的伤势,金晓一清二楚,此时不过是装模作样。闻言故作沉吟,道:“如此,你便带我去见她。”
毛大夫面有难色,道:“她一个姑娘家,又在病中。太子殿下一向仁爱,若是知道了这等情形,恐怕也是不忍的吧?”
随着排队就医病患的离去,太子遣人来了医馆的消息也迅速地散了开去。不大一会儿功夫,医馆门外便围了好些人。他们不敢靠近,却不妨碍他们伸长了脖子看好戏。
有这么多人看着,金晓的态度也不敢太过强硬,他还要顾及太子的名声。
毛大夫此举,正是为了拖延时间。
林晨霏既然在此养伤,他就要为她负责任。权墨冼付了诊金,并没有说将林晨霏托付给他的话,但是毛大夫自认为对病患有此等责任。
与高高在上的太子不同,这,就是市井之间的侠义。这种侠义精神,或许不被理解、不被尊重,却不可否认它的存在。
平时看上去碌碌无为,甚至有些平庸卑微的一个人,因为这样的侠义,整个人都焕发出光彩。
比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戴镖头,再比如此时跪在地上低入尘埃的毛大夫。
他的这种精神,感染了围观的百姓们。他们做不了什么,但却不妨碍他们的低声议论。
“是啊,一个弱女子,怎么忍心?”
“别胡说,那可是太子爷!太子爷怎么会干这种事情,定是有人狐假虎威。”
“说的是,太子殿下从来不好女色,怎么会巴巴地让人来见一个民女。”
众人议论纷纷,偏又将声音控制得不大不小。刚好让金晓听见,却又令他发作不得。一时间,他有些进退两难。
这番僵持不下,那名药童却撒腿跑得飞快,从医馆后门溜了出去,直奔权家而去。
与此同时,长相憨厚的高露低头对江梅说了一句:“你继续盯着。”便拔腿飞奔而去,她前往的方向,却是方家。
这是方锦书亲口吩咐下来的任务,高楼将几人分了工。
高露和江梅两人一个长相普通老实,一个年纪小,放在人群中都不打眼。所以,就让他们盯住医馆,有了什么动静也可以及时去报讯。
他自己则带着夜尘,一早便坐在宝昌公主府外面。见到宝昌公主去了太子府,让杨柳去方家报了讯,此刻守在太子府外面。
最机灵跳脱的夜尘,则居中跑腿策应,传递消息。
这番布置下来,从金晓出门往医馆而来,便没有脱离他的视线。高楼蹙眉,腹诽道:“这个公主足够无耻,太子也助纣为虐。这样心性的人,竟然是国之储君,太可怕了!”
他年纪大一些,难免便想得深了一层。如今的太子,将来就是皇帝。有这样私心的帝王,将来老百姓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只是这等事情,他也只是想想罢了,还轮不到他来操心。眼下的任务要紧,无比不能让姑娘失望。
权大人既然救过姑娘几回,姑娘又念着这份恩情,希望一切都来得及。但是,他却想不出,就算姑娘知道了这件事,又能如何替权大人分忧呢?
要知道,她自己都还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而已。
☆、第三百六十五章 僵持(万更7天求月票)
权墨冼此时心急如焚。
今日休沐,他安顿好了家中,又陪着权大娘说了好一会话,才出门前往医馆。不料,走到半路上却撞见了急急来寻他的药童。
太子遣人到了医馆中,指明要见林晨霏?
在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个瞬间他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宝昌公主也就罢了,本就是姑娘家,又是天之骄女,颐指气使还可以理解。
但,这样的事情,一国之储君怎么会参合进来?他和太子接触不多,这一刻心底异常失望。
难道,这就是自己要效命的皇室?
“权大人,您看这怎么办才好?”药童的话将他惊醒。
权墨冼摇摇头,眼神恢复清明。太子是怎样的人,不是当下要关心的事。危在旦夕的,却是林晨霏的性命。
“走!”他加快了脚步,朝着医馆飞奔而去。
这时,前往方府报讯的高露也到了方府的二门上。正和守门的婆子说着要求见方锦书的话,却看见方锦书带着人脚步匆匆地往这边过来。
看见她来了,方锦书脚步不停,吩咐道:“你跟我来。”
原来,方锦书听见宝昌公主往太子府而去的消息后,便知道不妙,着手开始准备起来。
上了马车,方锦书问道:“事情如何了?”
高露禀道:“太子府上派了一位公公,我出来的时候刚刚到了医馆,逼着毛大夫要见林姑娘。”
蠢货!
太子果然还一如前世那般蠢!
方锦书闭了闭眼,吩咐芳菲:“再快一些。”时间紧迫,她必须快一些,就怕已经来不及。
在她出发前,未尝没有权衡过利弊得失。既然在宝昌公主看中权墨冼此事的背后,是卫亦馨作为幕后推手,她出手帮助权墨冼渡过难关,说不定就会惹来卫亦馨的注意。
方家和前世不一样的轨迹,已经引起了卫亦馨的疑心,只是对方还不确定而已。
此时她的出手,冒着偌大的风险。
但是,今生既然权墨冼救过她,她无法置之不理。若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做人总不能光计较得失,也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否则,她跟卫亦馨又有何区别?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此而死。她有这个能力,就无法冷眼旁观。
方锦书的马车到了靖安公主府的侧门停下,芳菲下了马车,跟看门的下人说道:“劳烦通禀一声,我们家四姑娘有急事求见公主殿下。”
回京之后,方锦书到公主府上的次数并不多,但芳菲却是常来的。一些时令瓜果,或方锦书亲手孝敬的女红等,都是由芳菲送来。
所以,门子对她很是脸熟,也知道靖安公主看重方家四姑娘。
“原来是四姑娘到了?”门子有些诧异,这之前也没有接到拜帖,想来确有急事。忙拱手道:“请四姑娘稍候,小人这就去通禀。”
方锦书的目光落在车壁上,平缓着心中的急迫之情。再怎么着急,也要耐下性子等着通禀。她是靖安公主看重的晚辈不假,但毕竟不是亲眷,没有随时入内面见靖安公主的特权。
就在她在靖安公主府侧门等着的时光,权墨冼已然到了医馆门口。
这个时候,金晓已经站在林晨霏的房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林夫子父女。
“怎么,咱家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他斜着眼睛道:“你这条贱命,活着不如死了值钱,怎么就想不通。”
“这笔账,很好算吧。”
林夫子抱着面色苍白的女儿,嘶声道:“我们的命再怎么贱,也是我们自己的。敢问这位公公,我们是犯了哪一条律法,要受此死罪?”
金晓白眼一翻,道:“太子要她的命,还需要什么理由。”
林晨霏此时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腹部的伤口又渗出血迹来。但比这疼痛更令她难忍的,是这死到临头的恐惧。
她才刚刚及笄不久,正处于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少女时光。人生还未开始,难道就要结束?
知道权墨冼中了状元来接她上京时,她满心喜悦,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然而,没想到她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接踵而来的,竟是一连串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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