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发怒又是落泪,赵怜儿气得泪人儿一般。
春萤捂脸委屈片刻,马上抬头劝道:「小主别伤心,都是奴婢们的不是。可肖贵嫔也太过分了,小主只不过是去给皇上抚抚琴,舒缓疲累,又不是侍寝邀宠,这她也要来抢!是想要做第二个娄贵妃么?主子,咱们万不可再这样容纵她,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样下去,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赵怜儿听着耳熟,不觉就想起昨晚裴颐华的话,心中微动。
春萤只当赵怜儿仍在顾念微薄的姐妹情谊,当即又火上浇油道:「奴婢知道,小主是好性儿,知礼数、守规矩。可主子不想与人争强,也得有个依仗才行啊!如柔妃娘娘有公主、有义子,现在还怀着龙嗣,后半辈子都稳当了。小主若是想盼这等安稳日子,就得乘现在圣眷正隆,与皇上多亲近。肖贵嫔如此霸宠,根本是要断了小主的念想!」
话及此处,赵怜儿的脸色陡变。
后宫里没有子嗣的妃嫔是什么下场,她再清楚不过,如娄妃、凌嫔,但凡有个一儿半女,下场未必就会这般惨烈。
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赵怜儿越想就越觉得裴颐华的话有道理。
未必针对肖家姊妹什么,不过是撇清自己,留条后路罢了。皇后面对那些弹劾,未必就一点也不心虚?说不定,劝地得当,皇后对自己还会另眼相看也说不定!
打定主意,赵怜儿便匆匆赶去长春宫,绝口不提肖家姊妹,只说在外头听了些不利赵家的风言风语,实在担心。
令赵怜儿没想到的是,她刚一开口,就得了赵后赞同。
这几日,赵父频频送信入宫,让赵后务必谨言慎行,说是前朝的言官们颇有些咬着赵家不放的意思。
是以,当赵怜儿将裴颐华教自己的话,一股脑劝下来,赵后竟拉过她的手,与她促膝而谈,看她的眼里满都是赞赏之意,直说几个孩子里头,数她最是可树之才。
飘飘然,等赵怜儿称心得意从长春宫出来,才想起自己已答应了赵后,要去劝凌嫔回来。
一时为难,赵怜儿只觉头疼。当时,凌嫔入冷宫是自请而去,并无罪名。如今想要让她回秋阑宫,除非是她自己提出来,否则,帝后颜面何存?
可依凌嫔那般执拗的性格,她又素来与凌嫔无甚交情,如何劝得?
束手无策之余,赵怜儿头一个便想到裴颐华。比起低三下四去求凌嫔,赵怜儿更愿意选择向裴颐华示好。
选了几件女孩子们之间的小玩意儿,去灵犀宫诚意赔礼,赵怜儿见了裴颐华就开门见山,倒也坦诚。
没有给赵怜儿难堪,裴颐华只微微皱眉道:「这本就不是贵人一人之事,只要贵人不存疑心,颐华自当尽力而为。」
心中苦笑,赵怜儿连连保证。不解在此之前明明是裴颐华主动亲近自己,现在为何事情就变成了自己有求于人…
裴颐华却无心得意,只是庆幸秦月澜给她讲了许多关于凌御史眼下的情形,否则,她与凌嫔也不甚熟稔,哪里有劝服的把握。
情势不等人,裴颐华当即带着明珠去秋阑宫找陈慧,三人结伴一道去冷宫。
一路上,陈慧欢喜的如做梦一般。裴颐华嘱咐了她几句,又请她务必帮忙求凌嫔回去,陈慧皆连连点头,满口应承。
第349章唯一的信任
西四宫,众人口中的冷宫。
远远看去一派斑驳森然,不经修剪的树木异常繁郁,外头昊日骄阳,到了这里都变成压抑冷肃。连同住在这里的宫人,一个个都仿若不正常,好像活在另一个位面。
陈慧吓白了脸,不明白凌嫔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若是换做她,宁愿在外头仍辱偷生,也不要一辈子终结在这等地方。
引路的小太监领着三人到了地方,陈慧看着昏暗发霉的宫室,不管不顾就冲了进去,拉住一脸错愕的凌嫔哭得惊天动地。
明珠忙上前伺候,三人轮番一通解释,凌嫔这才明白她们的来意。
推开陈慧,背过身去,凌嫔冷冷扔下一句:「你们走吧,这里不是诸位娘娘该呆的地方。」
陈慧还要再上去劝,裴颐华却示意明珠拉住陈慧,微微摇头。
方才,适应了屋里的光线,裴颐华就看见凌嫔脸上隐有伤痕,想必是之前掌嘴受罚后,冷宫里医药不全,没有好生将息留下的。
一个女子倘使连容貌也不在乎了,又哪里还会在意什么圣宠和外头的富贵荣华。
所幸早有准备,裴颐华低声一叹,上前道:「凌姐姐是有气节的人,颐华自知劝不动姐姐!这趟来,最要紧也是听说了令尊的消息,所以来给凌姐姐报个信,不然颐华于心不安。」
将凌御史血谏宣室殿,受了二十廷杖的事一一道出,又将凌御史现在的伤情仔细说与凌嫔听。
起初凌嫔还强撑着微微发抖,后来听到父亲伤重不醒,才猛地转过身来,瞪大秀目,不可置信一般。
可裴颐华素有清名,又岂会是拿御史的生死胡说八道之人。
泪珠扑簌簌落下,凌嫔声音颤抖:「郡主是说家父他,已经来日无多?」
「哪里就这样严重…」裴颐华佯作慌乱:「我听说京中许多名医都去府上瞧过,想必过些日子凌伯父就会醒的。凌姐姐放心,不管好坏,颐华必然再来知会姐姐。」
脚下一个趔趄,凌嫔顿时眼中绝望。倘若父亲的伤真那么容易痊愈,又何须请许多大夫去看?裴颐华说,好坏都会给她捎信儿来,意思不就是怕父亲一朝驾鹤西去,她身在冷宫连个消息都不知道么?
跌坐在椅上,凌嫔泪眼看了裴颐华,一句话都说不出。
裴颐华也一脸不忍,回避了她的目光,示意陈慧、明珠,转身欲去。
「郡主等一等!」扑跪下来扯住裴颐华裙角,凌嫔嘶声哭道:「凌姣无用,求郡主想想办法,让御医去瞧瞧家父的伤吧,凌姣来世结草衔环,也会报郡主再生之恩…」
「姐姐快起来,」哪知根本扶不动,裴颐华索性长长一叹,蹲身道:「凌姐姐真是聪明一时胡涂一世啊!凌伯父生死未卜,姐姐却来求我…姐姐可知道,凌伯父为何会触柱血谏?」
凌嫔泪眼愕然。
认真看了凌嫔,裴颐华细细道:「因为,朝中有人说,凌伯父之所以联名弹劾皇后和肖贵嫔,是携了救女的私心!凌伯父为以示清白,才会那样激愤。我这样说,凌姐姐可明白了?」
泪下如雨,凌嫔颓然松手。
裴颐华脸色端肃,又恳切道:「凌伯父爱女如斯,颐华若是姐姐,此番不管是去求皇上还是求皇后娘娘,亦不管能不能为凌伯父请到御医诊治,起码全了一个『孝』字!不然,姐姐身为人女,日后…当如何自处?」
心中悸恸,凌嫔摇晃着起身:「郡主说得对,凌姣这就去…可,凌姣已身在冷宫,如何出得去?」
「这个不妨,昨日皇后娘娘仿佛还召唤过林公公,问凌嫔娘娘可有悔意。此番娘娘只管去找这西四宫里管事的林公公,他必会带您去见皇后。若不是如此,我家小主也不会巴巴儿到这种地方来了!」明珠在一旁插话。
闻言,凌嫔又要蹲身感谢裴颐华,裴颐华却一把扶住她,顺势附耳在她肩侧,悄声说了一句话。
凌嫔顿时瞪大了眼,失声道:「郡主所言当真?」
「出我的口,入你的耳。姐姐只管拭目以待便是!」裴颐华说罢,便霍然转身,匆匆离去。
留下吃惊的凌嫔一人失态地呼喊:「我要出去,我要见皇后娘娘,林公公,林公公在哪里…」
听着背后传来一声声急切的惊呼,陈慧好奇:「郡主,您刚才和凌姐姐说了什么?娘娘这样急着离开!」
裴颐华脚步一顿,眼芒微冷:「你不曾听见我的话么?出我的口,入凌嫔的耳。不该知道的事,贵人还是少问为好!」
明明品阶还高上裴颐华一级,陈慧却下意识俯首噤声。
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裴颐华才刚去凝香阁知会了赵怜儿,另一边,凌嫔已经在林保的带领下,跪在长春宫外,叩地认错。
声声见血,阖宫唏嘘。
赵怜儿忙赶去,又是装着穿针引线,又是求情,赵后才允见了凌嫔。
据说凌嫔十分懊悔自己之前的冲动,赵后念她能在冷宫里思过自省,不止宽恕了她的过错,还答应去求皇上派一位御医到凌府瞧凌御史的伤…
事情一气呵成,连浅夕听了秦月澜报讯,都对裴颐华的果敢聪慧惊艳不已。
宫外,慕容琰已经收到了浅夕托芳怡传出的密信。一切部署周密,只待宫中的暗涌破口而出,迎接一场风云色变。
深宫里,嘱咐芳怡务必集中一切精力盯死严若儒,浅夕又去郑重请托秦月澜,告诉她,这几日务必要让裴颐华跟在赵怜儿左右。
心中震动,秦月澜仿佛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一脸惊骇拉住浅夕沉声道:「帝姬,你说实话…所有这一切,是不是都为了除去肖贵嫔姐妹!帝姬让月澜和郡主去做这些,可是在利用我们?如此处心积虑,帝姬到底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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