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宅 (玲珑秀)

　　苏青芷把手反复的打量之后，她发现手指间握笔处，在不经意中有了茧印，她笑着跟唐家老夫人说：“我听外祖母的话，日后，多花心思在针线上面。”
　　唐家老夫人看着她轻摇头，这个外孙女太过实心眼，她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太过听话了一些。
　　唐家老夫人连忙跟她说：“你的心思也别全用在针线方面，你还是要多出门，看一看别人身上的花样子，在家里，空时，跟你哥哥学学绘画，对你做针线有好处。
　　你常去街上转一转，也能知道最新兴的衣裳是什么样子……”
　　苏青芷能感觉到唐家老夫人的诚意，她愿意听这些老人言，哪怕大道理，她早已经明白。
　　然而陪伴和倾听，大约是她最好的感恩方式。
　　唐家老夫人瞧得明白苏青芷的神态，她的心里暖了暖，这般懂事的孩子，幸好她的女儿最终懂事回头来重修母女之情。
　　唐家老夫人从来不在苏青芷面前替唐氏说话，她认为已经伤了母女情，就是要弥补，也不在苏青芷这边。
　　苏青芷恰好喜欢这样的相处，她从唐家老夫人这里能听到更加多的一些人家旧事。
　　唐家老夫人年青的时候，唐家老老大人夫妻还在，他们这对小夫妻的日子相对轻松许多，跟周边的人交往多。
　　后来老老唐大人夫妻去了之后，唐家老大人的官职提升之后，慢慢的交往人，就有些不同起来。
　　唐家老夫人叹息着说：“林家这样的人家，这么多的人，老祖宗不许分家，大家就这样五世同堂住着。
　　外面说着好听，内里却是麻烦多。从前林家老夫人刚嫁进去的时候，林家老太爷待她还是有情有意，只不过小夫妻关系太过好，老人家瞧得不顺眼，就赐人什么的折腾小夫妻。”
　　苏青芷眼睛瞪圆起来，她从来不知道唐家老夫人跟林家的人，当年还是有交情。
　　她好奇的说：“我在族学里听同窗提过，如今当家的老夫人为人严肃有本事持家公正。她年青的时候，也是这般能干模样吗？”
　　唐家老夫人轻叹着摇头说：“她年青的时候，那有现在这般的能干，这也是世道逼着她能干。
　　夫婿有妾室，自然有庶子女。她要是本事弱一些，如何能护得住幼儿女。”
　　唐家老夫人嘴里面，林家当家老太爷夫妻年青的时候，夫妻是有过好日子。
　　只是婆媳相处不来，然后慢慢林家当家老太爷的心思转移，这对夫妻如今还是瞧着和睦相处。
　　唐家老夫人则笑着说：“自然要和睦相处，胳膊扭不过大腿，那自然只有抱着不放手过日子。”
　　这或许是一种女人不得不靠近的一种人生的智慧，女人在男人身上得不到情与爱，那就要借着男人的手，去手握家里的权柄。
　　苏青芷轻轻叹一声，说：“可惜了。”这男人可以一程又一程的挑选合乎心意的女子，而女人自嫁人这一日，就没有选择。
　　如唐家这般开明的人家，最后也愿意唐氏选择将就的生活下去。
　　唐家老夫人瞧着苏青芷的神色，她笑着说：“一般的人家，还是不愿意把日子过得这般惊心动魄。”
　　唐家老夫人从来不会安排人去儿媳妇的身边，她一向也不会伸手去管儿子房里的事情。
　　苏青芷在唐家出入这么多年，瞧来瞧去，都觉得唐家老夫人除去有些重视长子媳妇外，她待别的儿媳妇也是一样的慈爱心肠。
　　在这一方面，她与苏家老夫人的表现不太相同。
　　苏家老夫人只乐意与唐氏多相处，对别的儿媳妇都是轻淡对待。
　　当然这与儿媳妇们的品性有关，苏青芷瞧得明白，唐家的舅母们性情都不错，互相之间遇事能够体谅。
　　而苏家的妯娌们，大约也只有唐氏为人处事比较显大气，别的人，都有些心眼和计较。
　　苏青芷悄悄跟唐家老夫人打听消息，说：“外祖母，当年我祖父祖母是如何相中我二婶她们的？”
　　唐家老夫人的手指轻戳她一下，低声说：“可不能给你外祖父听见我们两人的闲话，你外祖父说，女子不能太过八卦。
　　然而这个世道，只有傻女子，才会傻傻的什么事都不知就嫁人。”
　　唐家老夫人的一番解说之后，苏青芷方明白过来，别看苏家老大人在儿孙面前总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式，可在儿子们这种人生大事，他要插手管的时候，一样容不得人反对。
　　苏镇磊兄弟们娶亲的大事，都是苏家老大人定下来的人选。
　　当然那时苏家老夫人也寻不到什么合适的人家，只能听从苏家老大人的意思行事。
　　苏青芷对苏家老夫人的事情，有些好奇起来，问唐家老夫人说：“外祖母，你认识这么多的人，为何我祖母好象认识的人不太多？”
　　苏青芷也是听唐家老夫人提及年轻时候的事情，发现她和苏家二小姐有时听苏家老夫人讲从前的事情，听来听去，都是父母兄弟姐妹的事。
　　唐家老夫人瞧着苏青芷单纯好奇的眼神，她笑了说：“你祖母年青的时候，很是招人欢喜，只是她家的人防得厉害，轻易不许她出门。”
　　苏青芷瞧得出来苏家老夫人生得不错，可是想不到自家祖母年轻时这般的招人欢喜。
　　唐家老夫人瞧着她的神色，笑了起来，说：“她家防着人，大家也顾忌着她家的人，大家平时就不来往。
　　你现在不是也一样吗？来往的都是表亲们，也不曾跟旁人有太多的来往。”
　　原来历史走着走着，后人又沿着前人的道在往前面走。
　　苏家的女子是不太跟人交往，苏青芷以前以为是苏家老大人的行事所阻隔，现在瞧得明白，大约家风如此。




第二百七十七章

　　唐家老太爷教导孩子们学习茶道，非常的精心准备。
　　纱账围出来的空间，风一吹，缦纱随风飘渺，再加上内里点上香烛，轻轻曼曼飘逸出来的香味。
　　苏青芷坐到茶几边上，面对着各种茶器，再品着各种水，水不醉人，可这种气氛醉人。
　　唐家老大人坐在上侧皱眉吩咐着：“搬几盆时新的花过来放着，这些日子，这内里的东西就别拆，只管来整理清洁就是。”
　　等到四角都摆上的盛开鲜花，不只有苏青芷醉了，唐家表兄弟和特意前来的苏丰道也跟着心醉了一半。
　　唐家老大人手摸着胡子，瞧一瞧下面坐着的孙辈们的神情，他的眼里闪过欢乐的神色。
　　他很快端正神情，问：“你们喝了面前的水，谁跟我说一说，由左开始，你们喝的什么水？”
　　唐家老大人很快的明白过来，他的儿孙们跟他一样是平常人，在味觉方面反应平平，只不过是他们愿意去细细思考品味。
　　唐家老大人听年纪大的孙儿先说起，他听后微微的点头。
　　后面说话的孙辈们，明显是顺长年长的兄长意思跟着猜说一通。
　　有的猜对了，有的猜错了，然后苏青芷和唐家表弟们顺着前面的人一边猜一边依着他们各自想法说话。
　　唐家老大人先教导孙辈品水，从水温口味说起，他的话，让孙辈们洞知另一方面的知识。
　　苏青芷越听唐家老大人的指点，越发觉得生活里智慧，有时远胜书中的大道理。
　　唐家老大人断断续续的教导孙辈们茶道，等到秋意越发深浓的时候，枯黄的叶子都已经挂不住树梢的时候，唐家老大人的茶道课方结束。
　　唐家老大人说得分明：“我能教导你们的茶道，我已尽心教给你们。只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们有这份闲情逸致，那日后自行修行吧。”
　　苏青芷和表兄弟们起立恭敬的给唐家老大人行礼，如唐家老大人所说，他们的茶道知识，已知浮面，至于内里深化，还需要让时光来催熟。
　　苏青芷在第二日离开唐家的时候，她特意来到学习茶道的院子。
　　院子里空空如也，那飘逸的纱，那茶几，那花，都已经清空。
　　苏青芷回到苏家的时候，苏家二小姐很是欢喜的瞧着她，苏家五小姐又恢复从前那般模样，只是脸上多了几分羞涩的喜意。
　　在芷园里，苏家二小姐展示她学习的茶道，苏家五六小姐也凑热闹的来一次，苏青芷顺其自然的演习一次。
　　苏家二小姐仔细瞧过苏青芷的手法后，她笑着说：“小九，我瞧着跟我们的是一模一样。”
　　苏青芷笑瞧着她说：“我外祖父说，我在这方面现在能做到这一步，他已欣慰。”
　　唐家老大人对孙女的要求一向不高，他只会严厉要求孙辈们。
　　如苏丰道的茶道，他就明言还不曾入门。
　　而在苏青芷的眼里，苏丰道的表现不知超她多少倍。
　　然唐家老大人对孙子们说，他们将来面对的人，绝不会是小格局的人，那他们的眼界和格局也不能局限在小处，而要眼光高远，望得更宽更广。
　　苏青芷觉得苏家二小姐姐妹表现得很好，只是动作显得太过紧绷，没有表现茶道精神出来。
　　苏青芷以为能如从前一样的过日子，天气冷了，大家各自安守在温暖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