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算是这样儿,侯爷其实打心眼儿里面,是没想过怪罪月砂的。骂了就骂了,侯爷还是在关怀月砂未来舒坦不舒坦。只不过,阿淳还真有些可怜呢。死了后,亲哥哥还是更爱惜我这个不想干的人一些。毕竟,这是侯爷感天动地的良心和愧疚,这些东西,是那么的有价值,比亲妹妹值钱多了呢。”
周世澜就这样儿的看着元月砂,好似从来不认识元月砂,好似看着一个可怕的妖物。
元月砂看着自己在周世澜眼睛里面的倒影,心里忍不住想,是了,自己确实是个冷血无情披着人皮的妖物。
她才不需要什么仁慈和关怀,那些虚伪的东西,在苏姐姐死了后,自己根本都是不稀罕了。
如今元月砂只朝着周世澜,极妖娆的一笑。
周世澜慢慢的,抓紧了贴近了胸口的衣衫:“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确实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件事情以前,周世澜是个真正单纯的少年郎。可是自从了这件事情以后,他便再也回不去。
他记得那下午的阳光,从绿芭蕉的缝隙里面透出来。
自己死死的盯着这个饱食的男人,愤怒难言,大声质问,为什么他要做出这样子的事情。
他是有心照顾苏叶萱的,故而买通粗使丫鬟,如有不对,便是告知自己。
可是当周世澜匆匆赶来时候,却也是瞧见了眼前这一幕。
房中的郡主,犹自海棠春睡,却不知晓自己一生噩梦已经开启了。
而那个男人的面颊之上,却无一丝一毫的愧疚,只沉沉言语:“若闹得大些,谁都没有好处。”
他是那样儿的理直气壮,气定神闲。
反而衬托得周世澜显得气急败坏。
后来,后来百里策也回来了。
他愤怒的看着自己,眼中充满了怀疑。真可笑,自己比起那个人,更像是做错事情的人。
周皇后彼时,与那人关系紧密,故而劝说周世澜隐匿此事,说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
那时候,周世澜这样子选择了。这么多年,他纵然觉得愧疚,不过未必觉得这是一个错到底的选择。
元月砂已经是万分的心焦和不耐。
她已经情不自禁的抓住了周世澜的手臂,抓得周世澜手臂发疼了。
“是谁,究竟是谁?”‘
周世澜不觉顿了顿,这么一刻,他还是犹豫的。
可元月砂已经是按捺不住心焦了,急切无比的说到:“你快说啊!”
周世澜忍不住想,当初周皇后说什么家族利益。可是当真轮到了周皇后身上时候,周皇后可是肯为家族牺牲?她根本没有这样子的打算,甚至宁可毁了周家也要保住自己。而自己那时候,却被周皇后这番自己都做不到的谎言给说服了,当真信以为真,奉为真理。
说到底,所谓牺牲,没牺牲到自己头上,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一闭眼,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简直是不断的往下沉,可是那个名字,到底还是让他说出口。
“是豫王百里炎。”
261 临死吐真相
“是豫王百里炎。”
周世澜缓缓的说到。
“那时候,皇后娘娘才十六岁吧,还是个小姑娘,入了宫。她的心肠,也是没这样儿狠。她就好似一朵花儿,和阿淳一样的娇艳、好看。她选秀入宫,可一开始就是本着皇后去的。这些,这些周家都是早就知晓的。不过半年时间,她便是一路升上去,做了皇后。可是,周家也知晓分寸,皇后肚子里不应该有个孩子。因为陛下是个多疑的人,他既然给了周家养出个皇后娘娘的荣耀,又给了周家兵权。他,他怎么能容太子也是周家血脉。我们周家的姑娘已经是第二任皇后,而陛下最不缺的就是子嗣。”
“未雨绸缪,正因为这样儿的。娘娘虽然不能做皇后生母,可是却决意扶持一名皇子,作为投资。这个皇子,周家千挑万选,最后选中了那时候的豫王殿下。他是冷宫皇子,却是聪慧、能干,而且生母早死,生前也不过是宫女。那时候,那时候豫王和现在也不一样。如今的豫王百里炎,权倾朝野,谁都知晓他很霸道。可那时候,周家见到的百里炎,却是温文尔雅。不过比起同龄人,他却多一份别人没有的沉稳。他显得很是乖顺,皇后也很喜欢他。”
这些旧事,元月砂也是知晓一些的。从前豫王与周家合作,而周皇后这个嫡母,也对百里炎另眼相待。可伴随百里炎羽翼渐丰,他渐渐也不将周皇后如何放在眼里了,也不如从前那般恭顺。周皇后纵然很是生气,可是却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她反而要设法讨好百里炎,只因为如今百里炎的权势,已非周家可比。
不过这些旧事,元月砂原本也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她一双妙润的眸子,透出了急切,这样子的死死的盯住周世澜。
她最关心的,就是苏姐姐的事情。
元月砂着急苏姐姐,在意苏姐姐,她更想要知晓,苏姐姐是怎么样儿死了。
“他对周家很重要,故而就算犯错,周家也绝不会揭发。那一天,我收买的一个宣王府的丫头偷偷告诉我,说清姨娘对小萱郡主用药,又从外边寻了个无赖,来坏她的清白。待我到时候,却瞧见,瞧见了百里炎。他衣衫不整,红晕未褪,玷污了郡主。我那时候和百里炎关系也不错,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是做出这件事情。平时的他瞧来,也不是这样子的人。可那一日,他却恬不知耻。就算被我拿住,却并无羞愧。他反而要挟于我,说要是此事揭破,莫非要让天下人知晓,周皇后支持的皇子,是个玷污人妇的无耻小人。”
元月砂眼珠子眨也不眨:“就算知晓了,那又如何?”
周世澜虚弱的笑了笑:“是呀,那又如何?如今瞧来,自然也是一点儿不值得。豫王羽翼丰满了,却将周家弃如敝履。时光流逝,周家并没有得到一场好处。可是十多年前,周家并不这么想。周家所有的人,好似发了一个梦,觉得周家可以扶持一个皇帝。彼时百里炎也小露锋芒,周家觉得他是个人才,也很有机会问鼎皇位,自然也是寄以厚望。然后我便困于周家这个梦里面,到底什么话儿也没说。那日我拂袖而去,被百里策窥见,百里炎也不知晓和百里策说了什么,百里策便将那人当作是我。皇后娘娘相劝,我便闷不吭声的将这件事情认了下来。”
“苏叶萱彼时中了药,她只当和她相好的是她的夫君。她什么都不知晓,无知无觉。我不觉心想,也许这反而是一种福气。她要是知晓了,一定会备受打击。我做了错事,却往好处去想。百里策毕竟知晓她是被人算计,并不是自己愿意红杏出墙,渐渐的也会原谅她的。可是,这却不过是一切冤孽的开始,那一夕春梦,小萱郡主居然怀上孩子。这个孩子,是百里炎的。”
元月砂内心一阵子发凉,隐隐有些作呕和心疼。
她虽然已然极厌恶百里策了,可是苏姐姐若为百里炎产下一子,她会更加心疼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是百里炎的。”
她嗓音一阵子的干哑。
“是呀,我那时候也这样子问百里策。原来那时清姨娘得宠,百里策有些日子没去苏叶萱房里面了。后来出现了这些事情,百里策更是心生不喜,再没亲近过小萱郡主。那孩子日子算起来,就是那一日有的。我听得失魂落魄,心如刀搅。我让百里策一碗红花,落了这个孩子。他,他虽然是无辜的,可是却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百里策却说,小萱郡主如今百般警惕,用些手段,害她落胎,她便会去跟海陵王哭诉。除非,除非海陵苏家,已然是没了。”
“孩子出生那一晚,下了很大的雨。那一天,我也悄悄潜入了宣王府。苏叶萱生的是一个男孩儿,那孩子才一生下来,百里策便令人将这孩子溺毙。我点中了下人的穴道,夺走了那个孩子。百里策十分恼恨,可是也是拿我没法子。那一天,我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唯独胸口那个孩子却软绵绵的,睡得很是开心。他才一生下来,好似不会哭,只要逗一逗,就会咯咯的笑。这个孩子,我曾经虽然让百里策堕了他,可他生下来了,我的心却发软。我不能将他带回周家,便为了他寻了个养父。他养父姓姜,是个镖师,家境也是普普通通。这样子也好,他打小长于这普通百姓家,便再不会和这些人有些关系。临走手,我留了一锭黄金,又抱了抱他,就这样儿走了。”
“后来我也不大放心,总令人悄悄打探他的消息。这孩子打小便聪慧,学武天分也是不错。他性子虽然不安分,可是秉性善良,很像,很像他娘的。可惜他养母早死,养父在他八岁时候也染病而亡。说来我也很惊讶,阿聂不知怎么了,找到了这个孩子,还收养在自己名下。”
元月砂听得一颗心砰砰得跳,长留王之子?既然如此,莫非便是他?
“你见过他的,阿聂身边那个孩子,天生俊美,天生瞧着像个狐狸崽子的那个姜陵。他,他就是苏叶萱的第二个孩子。不过苏叶萱自己也是不知,她还有一个孩儿。她以为这个孩子,一生下来,便已经是个死胎。这样子也好,她命运不幸,颇多坎坷,少些牵挂,免得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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