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茫然的瞧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拂袖而去,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她不自禁的抚上了自己被抽打得红肿的脸颊,心中的慌乱却也是难以遏制。
怎么事情会变成这种样子?
自个儿从此失宠,沦为笑柄,甚至还要将打理六宫的权柄给张淑妃。
张淑妃算什么,不过是自己跟前一条狗而已。
怎么自个儿却也是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
夜色已深了,这深深的宫闱之中,在高贵的皇后娘娘所在寝宫之中,此时此刻,却也是传来了极为凄厉而绝望的哭泣之声。
而在那融融的月色之下,却只见那清风盈盈,杨柳垂垂。
天色已晚,元月砂仍然是一身淡青色的男装,由着湘染牵着马儿,在京城大街之上缓缓策马而行。
湘染原本侯在了宫外,也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了秋猎之会发生的事情了。
虽不过是只字片语,却也是足以让湘染觉得惊心动魄。
元月砂没有乘坐马车,反而骑着马儿,在京城的街道之上缓缓行走。
一身融融的月光,轻轻的撒在了元月砂的面颊之上,好一张精致的俊美好容貌。
那宛如葱根雪白柔掌,却也是轻轻的抚摸马儿的鬃毛。
元月砂眼珠子轻轻一眯,那黑沉沉如寒水一般的眸子,却也是流转了一缕淡淡的深邃。
那一双眼睛只瞧得出沉,看不出欢喜,也瞧不出生气。
而湘染却也是禁不住窥见了几分,若有所思。
白淑虽然死了,元月砂也不会有什么感觉。这个宫婢,心眼子多着呢。
如今自家主子,想来是因为杜清姿之死,触动了情怀。
湘染轻轻的压低了嗓音:“县主,是杜清姿自己求死的,其实,你又何必介怀。也许,也许她心里还会十分欢喜的。”
元月砂那一身青衣,挺直的背脊却也是带了那么一股子寻常少女不会有的英挺飒爽。
然而那过分俊美的脸颊,却也是忽而生生裂出了一缕淡淡的伤感。
她唇角悄悄勾勒了一点儿幅度,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元月砂用马鞭子轻轻的蹭着手掌心:“可若是苏姐姐,可不会答应她,而是会千方百计,哄着杜清姿活下去。”
湘染叹了口气:“可是小萱郡主已经死了,正因为她太好,才会死了。将军,你是你,她是她。小萱郡主固然极好,可要谁学她一样的好,也是有些为难人了。要是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和小萱郡主一样,那么这个世界,一定会美好又幸福。”
说到了这儿,湘染轻轻的抬起头:“为了复仇,我也是可以去死的。不但是我,还有我们所有的人,都肯为将军送掉性命。”
她暗暗心惊,青麟将军素来是心性坚毅,什么刀山火海,什么龙潭虎穴,她都咬牙挺了过去。可她到底是个人,究竟不过是血肉之躯。她好似一柄弓,弓弦绷得紧紧的,可总是这么紧,别人强加了外人,说不准就是会被生生拉坏掉。
有时候,湘染当真想要自家主子歇息一二,她更是害怕,担心自家主子被心魔所困扰。
元月砂嗤笑:“你不必担心,我自然知晓,自己和苏姐姐不一样。杜清姿的牺牲,再没谁比我们更了解,因为我们这些余孽,每一个人都可以去死的。”
然而月色融融之下,元月砂仿佛也是按捺不住内心之中那淡淡的酸楚之意,郁郁之情:“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仿佛才发现,就算报仇了,咱们失去的东西,可仍然也是回不来了。就好像杜清姿,先报复了那些狼心狗肺的族中叔伯,又以死污蔑了百里策。可就算是那样子,她的母亲,还有心爱的男人,都已经是没有了。活着,也是没什么意思。”
元月砂一双眸子在月色之下仿若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她不恤自己的性命,人心也如一口枯井,已然是干涸了。
湘染垂下头,缓缓说道:“也许,也许——”
也许将军会找到自己心爱的人,就好似那一日,绽放了多年没有过一缕娇羞。
不是也许,是一定会的。
元月砂她还有长长久久的一生,什么可能都会有的。
正在这时候,湘染却也是听到了滚滚的车轮之声。
一辆极奢华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之上,入目却也是不觉煞是眨眼。
车架是王府制式,元月砂也下了马车,和湘染避于道边,以示尊重。
然而那辆马车,却偏生在元月砂的面前停了下来。
“月砂,月砂,果真是你?”姜陵那极殷切,甜腻得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嗓音却也是不觉在元月砂的耳边响起来。
这甚至不觉让元月砂这样儿打了个激灵。
暗中元月砂却也是眉头一挑,自个儿什么时候和长留王府的养子如此的熟悉了。
人家一口一个月砂,当真是说不尽的亲昵,亲昵得元月砂好生不自在。
车帘子一撩,果真是姜陵这只俊美的小狐狸,一双眸子盈盈均是灵动之意。
然而元月砂却也是不觉打了个激灵,不动声色顺着望过去。
马车之中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男人的双足轻轻的踩在了松软的地毯之上。
那素色的衣袖,却也仿佛及不上男子的手掌苍白,而那手指头却也是轻轻的一拂,滑过了手指头上那枚镶嵌了东珠的扳指。
而姜陵半卷车帘,笑吟吟的坐在了车头,百里聂的容貌却也是被竹帘子挡住了,当真是有些晦暗不明。
元月砂蓦然感觉一股子热意涌来,那股子热意,弥漫上了脸颊,染满了脖子。
194 不人不鬼百里策
元月砂蓦然感觉一股子热意涌来,那股子热意,弥漫上了脸颊,染满了脖子。
那股子淡淡的热意,除了羞,还有极恼恨的怒。元月砂生气动怒,恨得眼底也是禁不住染上了缕缕恨色。
那片苍白的手掌,按住了自个儿的后颈,手指凉丝丝的,却很有力道。
然后,就是那炽热缠绵的亲吻,吻得唇瓣都是微微发肿了。
如今不过是瞧见了百里聂苍白的手指,那些个极惹人恼的记忆,就是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她轻轻的垂下头去了,背脊却也是绷得极紧。
“月砂见过长留王殿下。”
元月砂是努力让自己嗓音平复一二,饶是如此,那语调之中却也是分明添了些个咬牙切齿的味道。
可恶得紧,明明狠狠擦拭过唇瓣,可那红唇之间的异样感觉,却也是犹自萦绕,挥散不去。
这使得元月砂甚至有一缕冲动,想要狠狠拿起手帕,再擦拭嘴唇两下。
她努力压下了这份冲动,眼观鼻鼻观心。
耳边,却也似听着马车之上的百里聂啊了一声。
姜陵不觉轻轻叹了口气的:“父王实在是太笨了些,吃东西时候,竟然自己咬坏了自己的舌头。昭华县主,你说,他可是极不小心的。”
他极为满意瞧着元月砂袖口轻轻抖动了一下,分明是有所触动。元月砂虽然是垂下了头去了,可是那雪白的耳垂却也是渲染上了一片红晕。
无论是气的还是羞的,平时镇定自若的昭华县主毕竟是十分在意不是?
而马车之中的殿下美貌沉默,听到了姜陵的话儿,舌头虽然仍然是有些疼痛,唇瓣却也是不自禁的浮起了浅浅的笑容。那苍白的手指,却也是不自禁的拂过了略无血色的唇瓣。
要说姜陵这个儿子,总算是有些孝心的。
就算平时再多忤逆可恶,自己这个父亲也应该宽容大量,包容于他了。
狐狸总归是自个儿养大的,平素虽然狡诈欺瞒,关键时候儿子也是老爹的贴心小棉袄。
百里聂虽不方便说话,却不觉身子轻轻的前倾,凝视着一旁柔顺的身影。
夜风微凉,灯影柔柔,竟似给元月砂身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光晕。这一刻,竟似让人生出了那么一缕错觉,那便是眼前这个性烈如火的海陵将军,是极为柔弱的。甚至不自禁的,令人心口升腾起了一缕淡淡的怜意。
而百里聂那一双眸子之中,也是不觉流转了一缕淡淡的柔情。
他天生精于算计的胸口,唯独面对眼前这个女郎时候,才会有一缕动摇,难以自持。
无论眼前女子是何等面目,什么身份,是男是女,总是能撩拨得自个儿为之而心动。
百里聂取了披风,啊了一声,推了推姜陵。
姜陵约莫明白了,轻轻的挑了了马车,将这件披风送到了元月砂跟前。
“老聂担心你受凉,披上好了。”
元月砂原本绷紧的身躯浮起了一缕错愕,凉吗?已然秋日,又到了夜晚,自然是不免添了些个缕缕寒气袭人。
寒风卷来,身躯也是禁不住略有些淡淡的凉意。
只不过百里聂的嘘寒问暖,她可是不想接受。
元月砂不动:“多些殿下关心,月砂并不觉得寒冷。”
姜陵笑吟吟:“好了,月砂姐姐不要跟他客气。”
说完,姜陵伸出手,踮起了脚尖,给元月砂披上,又轻轻的给元月砂系好。
元月砂不觉有些无奈,姜陵总算是出手助过她,总不能让这小狐狸太没脸面。
更何况,眼前的少年郎,总是有几分讨人喜欢的。
不知道为什么,姜陵总给元月砂某种极亲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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