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发现他二人的踪迹?”秦雨缨问。
暗卫摇了摇头:“没有,小山村里家家户户隔得极远,八王爷与冬儿姑娘住在山腰附近,方圆十里根本不见人烟。”
“如此便好……”秦雨缨稍稍放下心来,差暗卫带了些补品,给陆文霍补身子。
至于金银细软,二人倒暂时用不上。
“对了,八王爷说,他已许久未见过王妃娘娘您的墨宝了,不知可否赠送一幅,他好挂在厅堂的空墙上。”暗卫又道。
墨宝……
秦雨缨依稀记得,陆文霍过生辰时,自己曾送过一幅随手写的草书。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她已嫁入七王府半年,而半年前那一幕幕,竟好似就发生在昨日……
她叫人取来笔墨纸砚,略一思忖,写了一幅字——“银汉明星回,填桥乌鹊肥。玉堂云气霭,秀阁画烛辉。燕舞雕梁曲,锦幕暗香飞。宜男花正好,兰畔照双衣。”
这诗不知曾在何处见过,是祝愿夫妻小日子和睦美满的。
看来看去,似乎太过文绉绉。
原本打算再些一幅“香蕉你个巴拉”,可时过境迁,早已写不出那样的字句,提起笔来多多少少觉得尴尬。
“行了,就这样吧。”她落笔道。
暗卫走后不久,一道声音从窗外传来:“看不出来,表妹居然写得一手如此娟秀的好字……”
转目一看,不是那蔺长冬是谁?
秦雨缨柳眉不觉蹙起:“是谁让你进来的?”
“七王府虽守卫森严,却是拦不住我的。”蔺长冬大步而入,神色自若,仿佛不是在七王府中,而是在自己家中。
秦雨缨看出这人来者不善,双目微眯道:“方才那些话,你都听见了?”
“当然。”蔺长冬微微一笑。
秦雨缨看来看去,总觉他身上似乎少了点什么。
仔细一瞧,才发觉是不见了那把折扇。
“你是在要挟我?”她问。
若不是打算以此为筹码要挟她,何以如此镇定自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叫暗卫抓人?
至于蔺长冬的目的,秦雨缨一时半会还捉摸不透,总觉此人不至于是为财或者为色……
“表妹言重了,都是一家人,谈何要挟?”蔺长冬依旧面上带笑。
先前雨瑞说这人眼神有些不对,秦雨缨还未曾觉得,而今看来倒是当局者迷了,这人一双眼睛乍一看无甚古怪,仔细一瞧,眸中的笑容却甚是油腻,看得她多多少少有些反感。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她压根不打算啰嗦。
“表妹果然是个爽快人,”蔺长冬笑了笑,眉毛微挑,“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我来,是想借那两册古籍一用。”
果然……
第一百五十章 所谓借刀杀人,大抵不过如此
“若我不给你,你又能如何?”秦雨缨挑眉回应。
蔺长冬不置可否一笑:“表妹未免太低估我了,我当然不会只有这一个筹码。”
连筹码二字都已说出口了,还道不是要挟?
秦雨缨淡淡“哦”了一声:“是吗,我怎不知,我还有别的把柄落在了你手里?”
“不知表妹是否晓得,这两册书的来历?”蔺长冬问。
闻言,秦雨缨面色不由微变。
这书的来历,她再清楚不过,难不成蔺长冬是阎王那厮派来的人?
而蔺长冬接下来的一番话,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这两册书,是异族先祖数百年前在一座古墓中发现的,上册记载的是各色药方,下册记载的则是用毒之术。”
“先祖见两本皆是无名之书,且一阴一阳,有相生相克、生生不息之意,故而取名为乾坤二卷。传闻谁能得到此二卷,便能掌握通天之术。”
“此书最早落入了异族大将军轩辕氏手中,轩辕氏不愿将其进贡,被首领屠了族,书却下落不明,而民间的传闻越来越神,说谁能发觉书中秘密,就可主宰天地苍生。王与臣子皆竞相争夺,彼此猜忌,异族自此战乱频繁,民不聊生……”
蔺长冬不急不缓道出自己所知的一切。
秦雨缨听着听着,着实按捺不住心中诧异:“你怎会晓得这些?”
她诧异的不是蔺长冬的见识之渊博,居然连这等不为常人所知的秘密都一清二楚,而是这两册书落入异族手中后,竟会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就好比一块掉进池子里的鱼饵,漾起波澜,惊动池鱼。
鱼饵尚未找到,池鱼却相互挤兑起来,生怕这饵料已被对手所藏……
难怪那盛极一时的异族,会败在骊国先帝手中,原来内部早已纷争不断,以至于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很简单,因为我就是异族人。”蔺长冬承认得十分大方。
秦雨缨看向他的眼神变了变:“你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何?”
蔺长冬犯不着拿这些来骗她,再者说,这等谎言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编出来的……
似是看出她并未怀疑自己,蔺长冬脸上笑意渐深:“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更简单了,因为,你也是异族人。”
秦雨缨不语。
虽隐约猜到了几分,但心中的诧异,仍有些难用言语形容——这人竟早已知情?
原以为,此事只有外祖母与皇后知情,如今外祖母已然逝世,皇后又有把柄捏在陆泓琛手中,绝不敢轻举妄动,故而牧家暂时是安全的。
可哪晓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蔺长冬,竟鬼使神差晓得了牧家最大的秘密……
此人若怀有歹心,为何不将此事捅破,反而要将他自己的身份开诚布公?难道……还有别的打算?
“是你祖父说给你听的?”秦雨缨问。
“事到如今,你该不会还以为我是你的表兄吧?”蔺长冬问得玩味。
秦雨缨结舌。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今日算是略略领会了其中一二。
陆泓琛不是没有提醒过她,这蔺长冬看上去不像个好人,说不定连身份都是冒认的……
但外祖母所写的那书信是真的,常氏在上次在旧宅见到蔺长冬时,也并未指出牧家没有这门亲戚。
所以,秦雨缨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哪晓得这人明目张胆地骗了她,骗得如此滴水不漏。
那些隐而未现的事,秦雨缨往往能够猜测出一二,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反而有些看不清晰。
凡胎肉身,到底无法算无遗漏,百密也有一疏的时候……
“你我的祖辈虽不是亲戚,但多多少少有些渊源,你那外祖母,曾是部族公主的侍女,想不到小小奴婢的后代,如今竟成了骊国的七王妃,骊国皇帝要是知道了,真不知该作何感想。”蔺长冬语气戏谑。
外祖母曾是异族公主身边的人?
蔺长冬如此清楚这一切,想必也与皇族有所关联。
秦雨缨压住心中的诧异:“我怎知你所言是真?”
“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想提醒你,那皇后心机颇深,随时有可能想出别的毒计,置你与陆泓琛于死地。你二人若这么轻易就死了,七王府少不得要被抄家,到时,两册古籍只怕会被当成寻常之物付之一炬,如此未免太过可惜。你我同为异族血脉,理应互相扶持,才能在这异国他乡立足。”蔺长冬所言甚是理所当然。
好一个互相扶持,好一个立足……
“若你真有这等诚意,为何不早些开诚相见,而要跑来七王府偷听?”秦雨缨嗤之以鼻。
还不是因为想抓住更多把柄,威胁自己?
而今,陆文霍与冬儿的下落也被他听去了,他要挟起自己来,便更是得心应手了。
蔺长冬闻言不置可否:“你与陆泓琛不是一直想扳倒陆长鸣吗,你若肯将那两册书给我过目,我便将陆长鸣的把柄告诉你。”
“哦?连陆长鸣也有把柄落入了你手中?”秦雨缨反问。
蔺长冬听出她语气中的狐疑,面色自若地解释:“我连戒备森严的七王府都进得来,区区一个三王府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区区一个三王府,又算得了什么……
秦雨缨顺势点了点头:“既然你如此有本事,无论哪里都能来去自如,那跑来找我作甚?有这个闲工夫,何不跑去皇宫杀了那皇帝,为你异族报仇雪恨?”
“你……”蔺长冬被反驳得无话可说。
胸膛起伏了一下,他稍稍平静了语气:“我对你已是坦诚至极,你休要再逞口舌之利。”
人人皆知那陆长鸣不好对付,他肯给秦雨缨这个机会,帮她为陆泓琛除去死敌,已是天大的施舍,真不知这女子为何还要反唇相讥。
“行,那就不逞口舌之利。”秦雨缨的口吻始终不咸不淡,“我问你,除去了陆长鸣,又当如何?到时,皇帝迟早要对陆泓琛这个唯一的威胁下手,你可知,这么做轻而易举就能将陆泓琛送上死路?”
只怕蔺长冬提出合作是假,将她与陆泓琛当做手中棋子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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